马林哄着马奎山，“好好好，不提手雷，就说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日子过得不行，所以全家趴我娘身上吸血，把我的那部分也吸干了。但是，你可以改变啊。”
听了不得劲儿，马奎山意志有些动摇，“竖着就能改变？”
“对啊，你看我爹赶大车，我老叔以前开大车，谁躺着？干活就没有躺着的，躺着还挣钱的那是窑子里的窑姐，你也不愿意当窑姐吧？”
见马奎山摇头，马林‘哎’了一声，“我小姑搞破鞋听说也不是躺着的，被抓着的时候是站着的，站着不构成强尖（敲黑板-知识点啊）。她虽然不要脸，但是认为自己不是卖春和被迫的，所以在姿势上做了改变，姿势改变命运嘛。”
王金花胸口堵心里闷，听马林说话就想发火，“行啦，行啦，大林你是专往我们老两口心口扎刀子的，你别扯别的了。”
“不能躺平怎么办呢？站着，对站着，你看运动员听到发令枪，马上站起来跑，所以你得站着埋。”
“综上所述，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以上，所有，全部，是我的理解和分析，具体怎么做，还是得您亲自拿主意。”
对着马金成呵呵一笑，“爹，你别糊了八涂替我爷做主，这辈子你也没做过主。要是我爷不想竖着葬，你非要给他竖着，我爷的亲儿子我老叔得了财运，坏名声都让你当了。”
“人家说了，哎呀老马家那老大不孝顺，非要给他爹竖着葬，为了他儿子马林的官运亨通，结果呢，你不是我爷的亲儿子，这官运财运全给我老叔了。你里外不是人，两处不讨好，舍了孩子还被狼咬死，可怜又可悲啊——”
马奎山久久不语，王金花在一旁唠叨：“别听马林的，他胡说八道呢。”
马金明本来想问问他爹能不能试试，马林说完这话他不敢说了，万一啥也没有，还落个不孝的罪名，他以后还怎么在礼河湾混啊？
大哥……大哥被马林叮着，肯定不会再上当了。
哎，这个葬礼怎么这么闹心呢！
……
马林和吉宏、尚星宇走出屋子，院里拉着灯泡，飞虫撞的灯泡啪啦啪啦响，没几个人留在这，何富英、高福莲等人回家整理东西去了。
马金凤见马林出去，下了炕垂着脑袋朝院子厕所走。
“我们从京城的都来了，你作为第二代的唯一女儿无所作为，像什么话？我爷我奶为了你，坐着马车一趟趟往县里跑。为了你专门找我麻烦，大闹镇公社，你对得起他们爱女之心吗？可你干出让祖宗蒙羞的事儿！简直是狼心狗肺，白眼狼，老马家风水不好，出了你这么个祸害。”
“下葬那天不许你跟着，你不配，坏风水的玩意儿。”
马林声若惊雷、言辞激烈痛骂马金凤，屋里院外所有人瑟瑟发抖，好像一只老虎在咆哮。
声音洪亮还有炸音，小半个镇子的居民都听到马林在骂马金凤，骂得真解气，老马头后事里马家大孙子最大。
走到外面道边，蛙声和蛐蛐声连成一片，月朗星稀，黑夜如布。
吉宏跟马林接触少，言语间比较随便，“大林，你刚才说竖着葬是真事儿，还是忽悠你爷呢？”
“大贵由命，小贵由勤。人活一世，草木一春，闭眼糊涂，睁眼看人，这家里就没有好人。”
马林双手负于身后，轻吟道：“望乡台霓虹灿灿，阴阳路锣鼓喧喧。红绸扎奈何桥畔，绿缎搭孽镜台前。孟婆亭今无迷魂散，轮回客请暂缓明天。今日里为非作歹忘恩负义无情无耻皆由你，看明朝五鼓天明十八地狱放谁还！”
马奎山半夜11点闭上双眼，马金成兄妹三人扑到炕上失声痛哭，王金花沉默像块长满绿苔的石头，过一会儿抱着被子身子一抽一抽。
马林静静抽完两支烟，何富英默默擦了下眼泪，这个时候人总是有些情绪。气氛烘托亦或是和曾经的人阴阳相隔，会有一股孤独感和骨头里的寒气。
马奎山，再见。
葬礼一连三天，几家人都变得憔悴不堪，太折腾人了，规矩又长又繁琐。
出殡前一天子时，在房子附近空地上，马金成打着幡儿招魂，让马奎山别忘了回家的路，免得变成孤魂野鬼。
其他人一个抱一个腰随着马林在空地转圈，事后大新和小新一直搂着爸爸，说害怕。
马林搂着俩儿子说：“以后等我死了，不用搞这些。”
“爸，太爷爷去世，我看到爷爷眼睛都哭肿了，爸，我也难受。”
“爸，人死了去哪了？”
“根据物质不灭理论，逝去的人变成21克的灵魂，可能在地球，可能在宇宙。”
“不是变成星星吗？”
“月亮都有7350亿吨重，怎么会有那么重的灵魂？都是哄你们玩的，你们马上三年级了，要有严谨的科学意识，还是得学习知识啊。”
“爸，这时候提学习合适吗？”
“这三天爸都学会当知宾了，以后主持个白事儿没问题。活到老学到老，人间处处皆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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