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医院里,苏大强一边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边颠三倒四地复述着经过。他重点强调自己是如何“拼命”拦车,如何“心急如焚”,如何的“无助”。
叶晨毕恭毕敬的听着,心里却是冷笑连连,脸上配合地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叶晨光侧过了身,对着妻子朱丽说道:
“丽丽,这几天辛苦你了。把现在情绪不稳定,他一个人住在家里,我不放心,所以只能是把她接到咱们家。大哥,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很多事得你多担待。”
叶晨的语气诚恳,带着歉意,朱丽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家男人。以前的苏明成,在这种时候大概率只会抱怨和逃避,很少会主动体谅她的辛苦。她心中微微一暖,点头说道:
“我知道,你也是,别太难过。”
苏明哲归来的速度确实不慢,岳阳电话接通不过二十四小时,他就已经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魔都浦东国际机场。九年未归,近乡情怯,加上母亲猝然离世的沉重打击,让他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悲恸。
叶晨并没有去接机,是苏明玉去接的,兄妹俩在接机口见面,气氛冰冷而尴尬。苏明玉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车在外面”,便再无多话。
叶晨懒得去打听这对兄妹在车上会有怎样的交流,是无谓的争吵,还是对母亲突然离世的唏嘘,亦或者是苏明哲单方面对苏明玉冷漠态度的指责?这些都无关紧要。
叶晨是通过朱丽得知了大哥抵达的消息,但他并未主动联系。他耐心地等待着,之所以顶着各方压力,主要是苏大强的催促和不解,延迟出殡,等的就是苏明哲回来见这“最后一面”。
这既是完成元宿主苏明成可能有的、对大哥的某种情感依赖,也是为了让这出戏的所有关键角色都到场。
殡仪馆里,告别室内气氛凝重。赵美兰的遗体经过殡仪馆化妆师的打理,安静地躺在鲜花翠柏之中,仿佛只是沉睡。
苏明哲扑倒玻璃棺前,瞬间泪如雨下,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充满了真诚的悲痛与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悔恨。
“妈……儿子回来了……儿子不孝啊……”
苏明玉站在人群最后方,远远的看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金敏的嘴唇和微微泛红的眼角,泄露了她内心并非毫无波澜。只是那点波澜,很快就被更深的冰层覆盖。
而叶晨则扮演着悲伤儿子的角色,搀扶着或者说架着几乎要“哭晕过去”的苏大强。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苏大强靠在自己身上的重量,以及那干毫升中隐藏的一丝不易觉察的轻松。
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遗体将被殡仪馆的人推往火化间。当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上前,准备将赵美兰的遗体推走时,苏大强的“悲伤”达到了顶峰,他死死扒着棺椁边缘,嘴里哭喊着:
“美兰啊!我的美兰啊!你就这么走了啊!可让我今后怎么活啊?!”
不得不说,苏大强的演技确实逼真,而且情感极其“饱满”。叶晨和苏明哲一边一个,费力地将他劝开。
在遗体被缓缓推过转角,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刹那,叶晨敏锐地捕捉到,苏大强紧绷的身体瞬间松弛了下来,他常常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那表情绝非悲痛,而是一种卸下千斤重担的如释重负。
他甚至下意识地抬手,抹了抹并没什么泪水的眼角,眼神里闪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得意和解脱。
终于,这个压了他一辈子的女人,彻底消失了。再也没人能管着他,再也没人能让他抬不起头。他苏大强的“好日子”,真的来了!
他这细微的表情变化,转瞬即逝,沉浸在悲痛中的苏明哲和冷漠旁观的苏明玉都未曾留意。
但这一切,都被早有准备的叶晨,通过藏在口袋里的微型摄像设备,清晰地记录了下来。这,将是未来指认苏大强内心状态的有力辅证。
然而,苏大强不知道的是,他这口气,松得太早了,赵美兰的遗体并未被真正推入火化炉。
在殡仪馆内部一个不对外开放的通道口,早已等候在此的市局法医中心工作人员与殡仪馆负责人完成了交接。
覆盖着白布的遗体被小心翼翼地转移上了标有特殊标识的车辆,直接驶向法医中心。等待赵美兰的,将是一次彻底、严谨的司法解剖,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器官都将被仔细检查,探寻隐藏在其下的死亡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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