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对不起，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林宴君垂下头去，显得无比自责。
“你哪里有什么错，你只是被我生下来，其实该是个独立的个体。是你爸爸一直望子成龙在逼你要处处完美，胜过所有人。而我，为了维护自己的婚姻，也选择了顺从你爸爸，当一个不断对你施压的帮凶。
你也曾经是我怀里那个呵呵发笑的小宝宝，也是得到一只气球就会开心好久的孩子，会张开双臂飞奔到我怀里叫妈妈的人。到如今，我们母子间处处都是不睦，真要论错，也是我这个做妈妈的多些吧。只是，我一直不想承认自己错了，就借着妈妈的身份，剧高临下的把错都归咎到你身上。真要道歉，也该是我向你说。儿子，对不起，妈妈没勇敢些，早点认清自己。”
林妈妈的声音越说越沉，头也越来越低，整个人失去精神，如同一朵盛开的花朵渐渐荼蘼，最后只耷拉在那儿，盯着自己投下的阴影沉默。
“宴君。”又是一个局外声音插入，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这次文雅依旧对这个声音熟悉极了。
文雅回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果然是他，周暮。
尽管在车上时，周暮对文雅想要改变林宴君与齐清的别离这件事，一直表现得冷漠不在乎。但如今看来，从文雅上了林宴君的车，周暮又一直在后面跟着，直到了这儿。
“周医生，你怎么在这儿？”林妈妈抬起头来，出于本能似的整理了一下垂落的乱发到耳后，以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凌乱。
“今天在桥上堵车时见到宴君一个人在，原本想打个招呼，但没来得及他就离开了。”周暮简单明的地回答着，目光看向林宴君，之后又落到林妈妈身上。
“林太太，宴君的心理治疗进程最近其实效果颇佳，您应该多些信心与耐心，给他支持，才有利于他的康复。您刚才的言语，有些实在不太妥当合适。”
“我刚也是一时急了，不是故意的。”林妈妈沉声叹息。
“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宴君的治疗效果时好时坏，反复循环，现在看来是找到原因了。之前每次和您见面，您都表现得很温和慈爱，看不出问题。我有试着请你和你先生敞开心胸，和我聊一聊实际的问题，但你们也许是碍于形象，讳疾忌医，一直都回避重点，从来没有讲过不利于自己的实话。
抱歉，今天未经允许我在外面听了你们的对话。但也只有这样，我才能真实了解到，这样的争锋相对，其实才是你们家庭的相处常态吧。”
“我有自己的不得已，事业压力本身就大。回家又天天面对一个这样的孩子，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总是会有的。其实每次发完脾气也后悔，想着一定不会再有下次，可每次又在情绪冲上来时什么都顾不上，一次次循环。有时候觉得，其实不止宴君需要，我也该找个心理医生。”林妈妈目光下视，自责得不敢抬头。
“心理疏导有时候就像是清理水渠，找到问题点一一处理，才能达到最快且最佳效果。能讲出心理话是个好的开始，林太太你不用太自责，宴君其实远比你想的坚强。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调整下次的见面，提前到明天。宴君，你觉得怎么样？”周暮转看向林宴君询问意见。
“嗯。”林宴君点头应下。
“那你先陪你妈妈回家休息，我们明天见。”周暮说。
“妈，我们回家吧。”林宴君冲自己的妈妈伸出手。
从来都是做妈妈的主动去安排儿子的一切，不论他喜欢与否，都是她为儿子做计划。这次则不一样，是由林宴君主动牵上林妈妈的手，在她颓丧失意的时候抓住她，要带她回家。
林妈妈的眼中依旧是浓浓散不开的忧虑，为婚姻，为声誉，为将来，她还有太多太多困境需要面对，但看到林宴君握着自己的手，又觉得一切没那么可怕糟糕。
“好，我们回家。”林太太回握林宴君的手，借着他的力量站起身，然后母子二人一起先行离开。
与此同时，在离齐家老院子不远处的巷口，齐清双手插在口袋，颓丧地坐在路边的拦车石球上，面前放着她的行李箱，对面的墙下则靠站着也将手插在口袋的文雅。老巷子的路灯坏了十之八九，唯一还亮着正常工作的就只有巷口这一盏，两人就着头顶的灯光照明，都盯着自己脚下投出的那圈阴影。
文雅向齐清道歉，尽管她是出于好意，不希望齐清与林宴君重蹈自己的遗憾，才追上林宴君提醒他来见她最后一面。但事情的发展已经远不止是一场道别那么简单，因为她的外力介入，令齐清遭遇难堪，陷入为难。
“我是怪你，要不是你多管闲事，也不会闹成这个样子，现在所有人都不开心，林宴君很快会知道所有事。但再想想，其实也要谢谢你，原本该我一个人藏着秘密当只小老鼠，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背负情绪债务，可这样一闹，以后我就不用藏着掖着真相。不用守着秘密，其实我更轻松。”
“到底是什么秘密？”文雅从墙壁上立起身走近齐清，在她对面的拦车石上坐下，与她面对面。
“秘密就是，我不配当林宴君的朋友，不值得他那么真心的对我好。”齐清抬起头看向文雅，之后又将目光投向头顶唯的光源路灯，微微眯眼。
时间回到两年多前，那时的齐清还是在一个南方小镇上刚刚参加完中考的学生。分数公布显示她的成绩很不错，齐清除了立即回家给奶奶报喜，就是去镇上唯一的网吧里花几块钱开一台机子，用并不熟练的操作手法打开网站，登录邮箱，给一直资助自己的好心人报喜。
齐清早早没有父母，奶奶又体弱多病，没有亲戚愿意帮衬她们，如果换成其他人就只能辍学去打工养活自己。但好在她足够勤奋，因为学习成绩好，老师不忍心她辍学就怀着试一试的心态替她在网上发出过一则寻求资助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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