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文雅去附近车行还租来的车，之后在隔壁车行员工正准备下班前走进门，不用任何介绍推荐，径直走向一辆停在大厅中的主推跑车，在确认是一辆无主现车之后，告诉员工立即给自己办理相关购买手续。
两小时后，文雅靠在挂着临时牌照的跑车上，在楼下等到周暮。周暮收起已经塞满文雅催促信息的手机，走上前问她这是什么意思。
“买了新车，就跟从前买到好味道的零食果汁，就想邀请你也试一试，分享给你。”
“这是辆跑车，可不是学校门口随手买到的零食果汁，能也顺手买一支给我。”
“都一样。你要是喜欢，我回头在遗嘱里写清楚留给你。”文雅满面笑容，说着似真还假的笑话拉开车门坐上去，并歪头催促示意赵清城也快上车。
“总不能一直搭你的顺风车，我也带你兜风当还礼，快点上来。”
周暮依旧未动，文雅更是笑开，有些俏皮地撑到车窗上，说：“好啦，看在我可能快死的份儿上，当是临终关怀一下嘛，快点。”
将生死如此脱口而出说得轻巧，令周暮的眼底有一瞬的复杂情绪闪过，他似想到了些什么，没再固执说拒绝的话，拉开车门坐上去。
文雅驾龄已经有许多年，但从前总记着母亲的叮嘱开得四平八稳，能慢则慢，能缓则缓，车型也是母亲觉得最稳妥合适她的那一款。如今开上自己挑选车，在不违规的范围内将车开到极致，听着音乐，吹着风，体验由自己选择决定的感觉。
去从前学生时代总路过时逛一逛的老街，买旧时口味的果汁与零食，去已经破旧到观众寥寥的电影院看一场重映旧电影，最后再前往以前他们常去吹风的江岸。
少年时的感情就是这样，任是如何心中参天遮地，视对方独一无二的特别，到现实中迈出最大的步子也就是与对方一遍遍来回并肩散步，漫无目的地谈天说地，或是无话可说地一起消磨耗费时间。
消磨，其实就是青春年少时，悸动少年们能想到且做到的最浪漫事。
再一起并肩走在江岸，一切似乎还是如旧，但也似乎都再不如从前。对面岸上的城市起了更多高楼，灯火更加璀璨，水上多了更多往来的游轮渡船，偶尔还会传来欢呼笑声。他们像在回忆里走着，又总有些事在不断提醒他们，此时已非彼时。
不过，依旧会有人推着小车沿江岸贩卖饮料与烟花，只是如今汽水还能大大方方的卖，烟花已经改藏到车下，只能小声向人推销询问。饮品虽已不全是当年的那些品牌，但总归还有一两样如旧，文雅买两支汽水，再买几支烟花，如从前那样笑着递给周暮说请客。
文雅让周暮替自己点燃烟花，周暮摇头说自己不抽烟，没有随身带打火机的习惯。文雅提起从他们来江边放烟花，作为学生不方便随身带只打火机，就将其藏在某张他们总习惯休息的石凳下面，便要找一找，并率先开始寻找那张石凳。
江岸上的石凳不在少数，一条长岸找过去，周暮跟在背后一直没说话。直到要经过一盏路灯时，文雅要略过灯下的石凳，周暮唤停她，提醒她漏掉了那张凳子。
“我就说，你不会不记得。”文雅回头，笑得狡黠。
她记得是哪一张凳子，就是要他也承认自己同样记得！
被文雅的小心思算计，戳破对往事记忆犹新的事实，周暮倒也没多少异样情绪，只说：“就算记得是位置也早就不是从前，时过境迁，只会物非，人也非。”
文雅弯下腰身去凳子下面摸索，结果自然不出意外，那里空无一物。答案早有预料，但真正揭晓时还是难免失落，她只能笑了笑说：“没事，意料之中的小事情，只是想顺手确认一下而已。算了，这烟花也不是非放不可。”
摆了摆手放下烟花，文雅就势在从前每次坐过的那张石凳上坐下，将手中的汽水打开喝一口，闲散地伸长腿脚，闭上眼睛后撑着手臂感受江风拂面。
“这么好的夏夜凉风，从前怎么都没怎么在意。以后……不知道还能吹多久呢。”文雅喃喃感慨。
打量文雅在路灯下的脸庞片刻，周暮才在旁边坐下，与她一起望着夜色下的江水，好一阵儿后出声询问。
“你家里人还不知道吗。”
“当然。否则我这时候应该被关起来了吧，哪还能自己出来。你知道，我从小就被我妈圈在安全范围内教得规规矩矩，活得万无一失。从前听自由、生命这些词只觉得遥远空洞，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现在，倒是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才发现那些东西真是宝贵呀。真要是时间不多，我就不想再待在某个圈圈里，时时理性，刻刻警醒了。”
“总要面对。逃避，隐瞒，都不是好办法。”
“你应该是不喜欢我父母，特别是我妈妈，怎么还向着他们说话。”
“我没向着谁，只是就事论事。”
“现在除了医生和我，你是唯一知道的人哦。周暮，你要保证，绝对不告诉任何人，特别是我身边人。”文雅笑着，又煞有介事地提出要求。
对于这个要求，周暮似有所想，缓了两秒才给出回答。
“好，我发誓，不告诉其他人。否则，我活不过一个月。”
听到如此严重的誓言，文雅脸上的笑意一顿，表情一怔、
“咿，你……”文雅扭头看向周暮都有些懵，说：“我就是让你保证，你保证我就信，干嘛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周暮一如往常的不多话，喝了口汽水，看向泛着波浪的黑暗江面，无任何解释。
“你为什么来的这么晚，为什么出现的这么晚。”沉默中，似乎没有由来的，文雅眯眼迎风眺望对河，又问出了当初他们之间第一次交集时，讲过的第一句话。
时间像是产生了奇妙的重叠，戳中心中藏匿的某个角落，周暮收回目光看向旁边的文雅。
“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我想，我也许还能多点时间想一想，能为你做些什么，能弥补什么。可现在，我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我说过很多次，向前看，你可以忘记从前的事，没人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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