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会众人纷纷向吴文轩点头致意，心里却都明镜似的。吴书记这姿态，放得可不是一般的低。
苏哲简单向吴文轩介绍了一下刚才讨论的情况，重点复述了一下“汉东城市足球联赛”的构想。
吴文轩听完，立刻赞成道：“苏市长，你这个点子好啊！文旅+足球！这绝对是一步妙棋！”
他环视会场，目光扫过每一个人，语气变得语重心长，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同志们！苏市长提出的这个构想，意义重大，影响深远！这不仅仅是一个体育赛事，更是我市、我省贯彻落实上级精神、推动高质量发展、提升城市综合竞争力的重要抓手！是重大的任务！
在这里，我代表京海市委，表个态：市委完全支持苏市长的这个宏伟构想！全市上下，必须将思想和行动统一到苏市长的决策部署上来！”
他看向体育局局长王强和文旅局局长张广平，点名道：“王局长，张局长！你们体育局和文旅局，是牵头部门！要把这项工作作为当前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来抓！要人给人，要钱…哦，钱的问题找财政局，但思路必须跟上苏市长的节奏！一切工作都要为这个联赛让路！”
他又看向发改委和财政局负责人：“发改委要做好项目的立项和规划服务，财政局要做好资金保障的预案！总之，一切工作，都要围绕苏市长的指示来展开！”
最后，他再次看向苏哲，脸上堆满了笑容，语气甚至带着几分请示的意味：“苏市长，你看，市委这边还需要做些什么？需要我出面协调省里哪个部门，或者召开市委常委会进行专题研究部署，你尽管吩咐！我全力配合！”
会场里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被吴文轩这番毫不掩饰、近乎赤裸裸的表态给镇住了。
这哪里是市委书记在讲话？
这分明是副手在向正职汇报工作，甚至是下级在向上级表忠心！
苏哲看着吴文轩，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笑容，但心里却忍不住叹了口气，一阵无语。
这吴文轩，真是把图章书记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说的这些话，什么“完全支持”、“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通常应该是市长在常委会上对市委书记的决策表态时才用的词。
现在倒好，全反过来了。
苏哲不由得想起之前在光明区当区长时，那时的区委书记孙连成对他也是全力支持，但孙连成至少还会提出一些建设性意见，会在具体执行层面有自己的思考和坚持。
而眼前的吴文轩，简直比孙连成还会“捧哏”。
孙连成最多是在李达康面前表现得急切维护苏哲，而吴文轩这架势，是恨不得把苏哲捧到天上，自己则安心躲在下面摇旗呐喊。
“吴书记，您言重了。”
苏哲不得不开口，将话题拉回正轨，“这只是一个初步构想，还需要大量的论证和细化工作。需要市委把关的地方还很多。您能来指导，给我们增添了信心。”
他转向与会人员，语气恢复了工作时的沉稳：“刚才吴书记的讲话，大家要认真领会。
这件事确实很重要，但也不能急于求成。王局长，张局长，你们两家要牵头，尽快拿出一个详细的可行性研究方案，包括联赛的定位、规模、赛制、预算、风险评估等等，越细越好。下周一之前，我要看到初稿。”
“是！苏市长！吴书记！我们保证完成任务！”王强和张广平立刻起身表态。
会议又持续了半个多小时，主要讨论了一些具体工作的分工和时间节点。
在整个过程中，吴文轩几乎没再发表实质性意见，只是不时地点头，附和苏哲的发言，或者对各部门的表态表示肯定，完全扮演了一个“首席支持者”的角色。
散会后，苏哲和吴文轩并肩走出会议室。
吴文轩依旧热情不减，握着苏哲的手说：“苏市长，你放心大胆地去干！市委就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有什么困难，随时找我！”
“谢谢吴书记支持。”
苏哲客气地回应。
看着吴文轩在秘书陪同下离开的背影，苏哲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有这样的市委书记，工作推进起来确实少了很多掣肘，但有时候，也难免让人觉得有些...
过于“顺畅”了。
他不由得想起爷爷苏诚曾经的教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时候，身边太过顺遂，未必是好事。要时刻保持警惕，更要看清自己。”
苏哲深吸一口气，将这点杂念抛开。
无论如何，工作是实实在在的。足球联赛的构想既然提出来了，就必须把它做好，做出成效。
这关乎京海乃至汉东的未来发展，也关乎他苏哲的政绩和声望。
他转身对跟在身后的林锐吩咐道：“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召开市政府常务会议，专题研究对接省里文旅产业发展战略的实施意见，把今天讨论的足球联赛构想也作为一个重点方向纳入进去。”
“好的，市长。”
林锐迅速记录。
苏哲迈步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思绪已经飞到了接下来的具体工作部署上。
吴文轩的态度固然省心，但真正要让蓝图落地，靠的还是扎扎实实的工作。
……
另一边，吴文轩坐进自己的专车，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有轻松，有庆幸，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
秘书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小心地观察着书记的脸色，轻声问道：“书记，回市委吗？”
吴文轩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仿佛在养神，过了好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嗯，回去吧。”
车子平稳地驶出市政府大院，汇入车流。
吴文轩睁开眼睛，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
他何尝不想做一个有魄力、有建树、说一不二的市委书记？哪个官员没有点政治抱负？但现实是残酷的。在京海，在苏哲这样背景和能力的市长面前，他的任何抱负都显得不切实际，甚至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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