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林向西走到林成峰的身旁。林成峰听见林向西的声音，愣了一下，抬起头。
林向西看着他爹已哭红的双眼，空洞地看着他。
他伸出了一只手。
林成峰看着眼前这只小小的手，一直压抑着的无助和害怕，在这一刻，像是找到了暂时的依靠。
他太怕了，也太自责了，他的世界被毁灭了。
林成峰抓住林向西的手，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爹，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
紧紧抱着那件血衣的林成峰，在站起来的那一刻，就恢复了冷静的模样。
“我入宫，你看着家里。”
说着，将血衣上的泥土擦净，抖了抖身上的土。
“爹，你今日不用入宫，我刚从宫中出来。”
林成峰蹙着眉，有些惊讶地抬起眸，看着林向西的双眼。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你……”
“基本知道了，就在刚才，我应该知道了所有的事情了。”
“那你……那人怎么说？”
林成峰依然抖着身上的泥土，看样子还是打算入宫一趟。
“你跟娘亲和离。”
林向西冷静地说着这句话。
林成峰像是有些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顿在那里，眼神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林成峰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林向西没有回避林成峰的目光，迎着他爹的目光，逐字逐字地说，“你跟娘亲和离。”
林成峰压制住胸口往上窜的怒气，“是他的意思？”
“是我提出来的，和离圣旨我都拿回来了。”林向西毫不惧怕林成峰那即将压不住的暴躁样子。
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将过程和结果说了出来，就像一颗毫无预警的巨石，砸在湖里。
砸得林成峰睁着两个红红的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林向西。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知道和离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意味着娘亲不再是你的娘子，跟林府毫无关系，甚至连族谱也会将娘亲的名字剔除掉。
更甚者，娘亲也许……会成为别人的娘亲。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只要她能活着，只要她能开心自在地活着。
就算……她会有别的孩子，别的家庭，我也觉得值得。”
林向西像是想到了什么，艰难地说服自己。娘亲如果有了新的家，还会将他当成她的宝贝吗？
有了其他的宝贝，他们四个，还是娘亲最宝贝的孩子吗？
娘亲应该也会很爱她的孩子吧。
就像……
林向西盯着林成峰胸前的那件血衣，眼神有了心疼，还有那无措的脆弱。
没关系的，娘亲不会忘记他的。
只要娘亲还活着，他就是个有娘的孩子。
“爹，娘亲这几年为林家，为你，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
如今，只要能让娘亲活着，任何事都值得去做。
难不成你想看见娘亲变成……一具尸体吗？”
林成峰压在胸口的暴戾，“他要求的？只是和离还不够吧。”
“我要进宫当伴读。”
林成峰听见林向西说的话，心里的暴戾也冷静了许多。
这个时候发脾气，没有任何意义。
“让你进宫，是想多一个备选，你怎么想？
想要往上爬？想要那个位子吗？”
林向西走近林成峰，伸手抚摸着林成峰胸前的那件血衣，“你觉得呢？”
眼里有了势在必得的野心和坚定。
“如果能拥有绝对的权力，我这个未曾见面过的弟弟或是妹妹，是不是就有机会活着？
不是吗？”
林成峰看着眼前温柔地抚摸着血衣的少年，眼里也蹦出对权力的渴望。
两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便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深意。
“爹，你明日再进宫。
我刚从宫中回来，也带来了那位对这件事的看法。
他没想过能轻松地放过娘亲。
明日早朝的时候，刘家定会将今日之事大肆渲染。
将刘莹玉的死上奏，将娘亲钉在行刑架上。
你该好好想想，该如何打败刘相。”
林向西退后了一步，看着眼前的林成峰，平视着，“你是该为这个即将分崩离析的家，做出一点贡献了。
嘴巴说你会撑起来，是没有用的。
你得用你的行动证明，你值得娘亲再给你一次机会。
如果你做不到，你就没有资格站在她的身旁。”
林向西冷冷的声音，完全没有对父亲的尊敬，而是与他地位平等的人。
林成峰看着像瞬间长大的儿子，心里亦是滋味万千。
“辛苦你了，西儿。”林成峰轻拍了拍林向西的肩膀。
明明只是个及他肩的孩子，却用他稚嫩的肩膀撑起了将要倾覆的林家。
林向西的身子轻微地颤抖了下。
他转过身，走了。
只是那身影沉重了许多。
眼泪滚落了下来。
他没有理会，而是继续往前走。
这一日他第一次体会到心痛，体会到难过得不能呼吸，体会到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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