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刚驶出城郊十里，官道旁的柳树下忽然闪出一辆鎏金青顶的马车。
车前立着两个身着宫装的侍从，见苏府车队靠近，连忙上前行礼。
"启禀苏大人，我家主子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苏悦掀开车帘，只见那辆华贵马车的窗帘微微掀起一角，露出一张苍白清俊的脸。
周子谦见被人发现，耳尖顿时红得滴血，慌乱间竟把帘子扯了下来。
"七皇子？"苏悦惊讶地下了马车，身后跟着探出头来的周楚凡。
"阿哥！"周楚凡一个箭步跳下马车，"你怎么在这儿？"
周子谦被贴身侍从搀扶着下了马车，今日他穿了一身月白色锦袍，腰间悬着药囊和香包，整个人清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他局促地攥着袖口，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
"我...我听说你们要去别院..."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夫妃说...说我这两个月身子大好了..."
话未说完，一阵春风拂过，周子谦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
侍从慌忙去取药囊，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抢先一步——林宇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侧，指尖搭在他腕间。
"脉象虚浮但平稳，确实没太大问题"林宇轩从自己袖中取出个青瓷小瓶，"试试这个，比太医院的润肺丸温和。"
周子谦感激地接过，却在抬头时愣住了——眼前站着三个陌生男子。
一个温润如玉，一个英武挺拔，还有一个...正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这是梁君泽、顾清宴和林宇轩。都是我的夫郎"苏悦介绍道，"我们刚从濮阳回来。"
三人向七皇子行礼
周子谦刚想去扶，动作太急又引得一阵轻咳。
顾清宴见状，大手一伸直接扶住他胳膊："七皇子不必多礼，你既是小凡的兄长，就是我们自己人。"
这话说得周子谦眼眶一热。
在皇宫里，人人都当他是易碎的瓷器，何曾有人这般随意地拍他肩膀？
"阿哥快来！"周楚凡已经蹦跳着去拉他，"我跟你坐一辆车，让姐姐他们挤去！"
上官皓晨挺着肚子走过来："七皇子别听他的，来我们车上吧，宽敞些。"说着瞪了周楚凡一眼，"你老实去跟阿宴哥坐，省得又闹腾。"
车队重新启程时，周子谦坐在苏府的马车里，整个人僵硬得像块木板。
沐风递来的茶他不敢接，沈云彦让的软垫他不敢靠，连梁君泽随口问的"可喜欢诗词"都答得结结巴巴。
"七皇子不必拘束。"苏悦看出他的紧张，温声道，"就当是寻常朋友出游。"
周子谦攥着衣角的手这才松了松。
他偷偷打量着车厢里的众人——上官皓暮正专注地调整车窗的纱帘，确保阳光不会直射到他的眼睛；上官皓暮怀里的欣欣咿咿呀呀地冲他伸手；沈云彦虽然面无表情，却默默把装着点心的匣子往他这边推了推。
这样自然而然的体贴，比皇宫里刻意的伺候更让人心头发烫。
"我...我能抱抱翰翰吗？"周子谦突然鼓起勇气问道，"我还未见过他..."
上官皓暮笑着把正在玩九连环的翰翰抱过来。
小家伙抬头看了眼这个陌生的叔叔，竟然破天荒地没有躲开，而是把手里的玩具递了过去。
"他这是喜欢你。"林宇轩惊讶道，"平日里连他亲爹都不给碰的。"
周子谦小心翼翼地接过九连环，指尖都在发抖。
翰翰见状，突然伸出小胖手拍了拍他的膝盖，像是在安慰他不要害怕。
这一拍，直接把七皇子拍得红了眼眶。
车队行至半山腰时停了下来。
苏悦临时决定在这野餐，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远处山花烂漫，近处溪水潺潺，正是用午膳的好地方。
众人刚铺开餐布，周楚凡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周子谦去溪边捞鱼。
两个金尊玉贵的少年，一个挽着裤腿，一个提着衣摆，在浅滩上大呼小叫，活像两个野孩子。
"阿哥！这边！"周楚凡指着水中的游鱼喊道。
周子谦从没这样放肆过，苍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他学着周楚凡的样子去捉鱼，结果脚下一滑——
"小心！"
顾清宴一个箭步冲过去，却见周子谦自己稳住了身形，虽然衣摆湿了大半，却笑得格外灿烂："我没事！"他举起手中挣扎的小鱼，"看！我抓到了！"
阳光下，那个常年病弱的少年仿佛脱胎换骨，连眼底都闪着光。
午膳时，周子谦第一次尝到了围坐野餐的乐趣。
瑶瑶非要挤在他怀里吃糕点，翰翰则固执地把最大的一块烤鱼分给他。
就连最怕生的欣欣，都在他哼了一首童谣后，允许他抱了足足半刻钟。
"七皇子好福气。"梁君泽笑道，"我们家这几个小魔王，平日可不轻易亲近外人。"
周子谦低头看着怀里昏昏欲睡的瑶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能...常来找他们玩吗？"
"当然。"苏悦给他添了碗鸡汤，"随时欢迎。"
去别院的马车上，周子谦已经彻底放松下来。
他甚至主动问起了濮阳治水的事，听到惊险处还会紧张地攥紧帕子。
"七皇子对水利也有兴趣？"梁君泽有些意外。
周子谦不好意思地点头："我虽体弱，但也读过些治水的书。只是..."他苦笑道，"从前总觉得活不长久，读这些也无用。"
车厢内突然安静下来。上官皓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现在不同了。"
是啊，现在不同了。
周子谦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也有了奔头。
当马车驶入别院时，他鼓起勇气对苏悦道：
"苏大人，我能...叫你姐姐吗？就像小凡那样。"
苏悦愣了一下，随即莞尔："荣幸之至，七皇子。"
"叫我子谦就好。"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在这里，我只是子谦。"
夕阳西下，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周子谦走在最后，看着前方打打闹闹的一大家子，突然觉得胸口那股常年憋闷的感觉，不知何时已经消散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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