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苏笑道：“想不到姑娘小小年纪，宫里的规矩倒是很懂呢。”
那宫女笑道：“大人说笑了，我年纪虽只有十五岁，却八岁入宫，学不会规矩，挨打呢。”
孔苏看这二十个女孩儿，每一个都眉清目秀，尤其是每个人的皮肤，细嫩光洁，吹弹可破，虽然已经挨饿了三天，但脸上红晕依然隐约可见，非是平日里吸收极好营养，不能做到如此。
偏偏每个女孩儿却又苗条万分，竟无一个胖子，不用问便知，她们吃的食物，绝非普通肉食之类。
那么问题便来了，这里是山西，但女孩儿们却一致认为自己身在京城郊外的玄都观，显然是被人用麻药麻翻之后送到此地的。
而且听那宫女言语，她们来到此地者竟有一百八十余人之多。
这玄都观的蓝道长很有名声，据说是道法极高，已经被当今皇帝封为国师，座下九大弟子号称“九元真人”，普通弟子不下三千，势力颇大。
他负责为皇帝炼制丹药，已经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但不知炼制什么丹药，竟要到这山西地界，凿空一座山体，兴造出如此巨大的一座山中之城，而且居然要动用将近二百名宫女来协助他炼丹？
也许答案，只有一个。
孔苏慢慢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恐惧，没错，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他还从未如此恐惧过。
他的每一根汗毛，都慢慢竖了起来。
他多么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阿利和宋知白回来了，拿了食物美酒。
阿利悄然在他耳边说道：“你最好跟我来，有些东西需要你来看看。”
孔苏点头，向宋知白吩咐道：“知白，你在这里陪着众位姑娘，我们两人去去就来。”
两人出了房间，孔苏跟着阿利来到上一层，阿利轻轻推开一个房间的铁门，用手指了指里面，却没说话。
他脸色有些苍白，孔苏实在不敢相信什么样的景象能把阿利吓成这样。
直到他亲眼看到面前的景象，让身经百战的孔苏也耸然变色，忽然失声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屋子里有四十多个少女的尸体，已经被涂满了白蜡，变成了蜡人，却个个都美目满睁，栩栩如生。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便是那蓝道长修建此地的目的，此地偏远，便于保守他的秘密。”阿利道：“他将这二百余名宫女送到此地，不是用来协助炼丹，而根本就是……”
“根本就是用这些宫女来炼丹。”孔苏的脸色煞白，双目中血丝密布，脸上出现了奇特的微笑：“这些宫女，只是他炼丹的原料。”
阿利道：“隔壁的房间我也看了，里面满满都是被害宫女的枯萎尸体，枯萎而不腐烂，反而发出阵阵幽香，这都是他们让宫女们长期食用珍贵药材的结果。”
孔苏道：“枯萎？为什么尸体是枯萎的？”
阿利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正是他们炼丹的方法，抽取宫女的血液和骨髓，与各种原料相掺和，炼制成丹药。”
孔苏狠狠说道：“如此伤天害理，这蓝道人该下地狱。”
阿利此时正在用一种极为可怕的目光盯着孔苏，忽然道：“你不会天真到，把所有责任都推到这蓝道人身上吧？子曰‘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只是个造丹药的，最后是什么人吃了他的丹药，你难道不知道吗？”
“可是师父从小便训诫我，要忠君爱民，为侠义者，首要忠君……”孔苏痛苦的自言自语道。
他这个纵横江湖，杀人无数的枭雄，居然也有犯难的时候。
“所谓天子，应当顺天爱民，匡扶社稷，使国泰民安，鳏寡孤独，各有所属。”阿利道：“你岂不闻‘惟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为了一己私欲，如此残害生灵，伤天害理者，在我眼中，便已经不是天子，而是独夫民贼。”
孔苏仰天长啸，忽然道：“你说的有道理！不是我背叛皇帝，而是皇帝背叛了天下人！从今日起，那个住在九重宫阙里的，便不是我的皇上，而是人人得而诛之的桀纣之贼。”
阿利忽然笑了，道：“你刚才走了神，我在你身后，至少有六个杀你的机会。我刚才还在犹豫要不要杀你，现在终于不用杀你了。”
“杀我？”孔苏有些震惊的回头看着阿利：“你我是出生入死的弟兄，为什么你要杀我？还打算用背后偷袭的方式？”
阿利紧紧咬着牙齿，慢慢说道：“如果你执迷不悟，助纣为虐，为那暴君狡辩效忠，我就绝不容你活于天地之间。”
与此同时，悦来客栈，雨晴第三次来到孔苏门前，迎接她的，还是那道冰冷的房门。
雨晴没有任何言语，转身就走，默默走回到了自己房间，门口有一个人，正在等着她。
是凤诩。
雨晴看了看母亲，欲言又止，凤诩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语气平静得让雨晴有些害怕：“孔苏没回来？”
雨晴点头，两行眼泪忽然从她娇美的容颜上滑落：“他们说他是去打猎了，其实多半是去了柳家庄……”
凤诩叹了口气：“这是他一辈子也改不了的毛病……”
“那您还主动帮他求亲？”雨晴红着眼睛，语气已经颇为激动了。
“因为我们欠他的。”凤诩看着女儿：“他救了我们多少次？而且，现在正是他要大展宏图之时，他必须得到柳大人的支持，所以，我必须支持他。”
凤诩拉着女儿进入房间，关闭房门，然后继续说道：“女儿，我需要你暂时离开孔苏一段时间。”
听了她的话，雨晴的身子忽然颤抖起来：“母亲，你帮他娶别的女人还不够，还要把你的女儿从他身边赶走吗？”
凤诩的目光坚定的看着雨晴：“不错。”
雨晴的眼泪夺眶而出，大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凤诩看着激动万分的雨晴，居然笑了笑，虽然这一笑，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有多么艰难：“因为一个女人，不仅仅只有丈夫，她也有父亲，当她父亲有难需要帮忙的时候，女儿是绝对不应该旁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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