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小虎性子直，嘴上没个把门的，见不得刘三仗着自己在队伍里混的年头长，干的脏活累活就少。前两天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两人还在伙房门口吵了一架，差点动了手。现在子弹丢了，刘三第一个跳出来咬住不放，明显是趁机报复。
秦苍把烟头在树干上捻灭，声音低沉：“小虎，昨晚是不是你最后巡哨？”
小虎咬着牙，点了点头。
“子弹袋呢？”
“我没丢！”小虎猛地站起来，眼睛通红，“我数过三遍，没丢！”
“呵，嘴还硬。”刘三冷笑，“你说没丢，子弹能自己长腿跑了？”
旁边几个战士都默不作声，眼神闪烁。子弹是军队的命根子，少一发都是大事，更别说一整袋子。小虎是新兵，年龄又小，在队伍里根本没人站在他这边。
秦苍眯着眼睛，眸子里带着冷意，缓缓开口：“小虎，我再问一遍，子弹到底去哪儿了？”
小虎的胸膛剧烈起伏，嘴巴张了几下，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压得人喘不过气。
刘三嘴角一撇，冷哼道：“我看就应该给他捆起来，送到连部去让连长审审。子弹要是丢了，咱们连可都得跟着倒霉。”
小虎的脸涨得通红，嘴唇抖个不停。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没掉下来。他死死咬住嘴唇，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小狼。
秦苍的手缓缓伸进衣兜，摸出一个烟盒，慢条斯理地抽出一支烟，咬在嘴里，低声道：“刘三。”
刘三立刻挺直身子：“排长。”
“你昨天晚上在哪儿？”
刘三的眼神闪了闪，随即故作镇定：“我睡觉呢。郭老六可以作证。”
“睡觉？”秦苍眯起眼睛，淡淡道，“睡得倒挺香啊。”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刘三的脸色微微一僵，嘴角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排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苍没理他，缓缓起身，走到小虎面前，眼神犀利：“小虎，你敢发誓吗？”
小虎的脸涨得通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敢！我要是拿了子弹，让我断子绝孙！”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的誓言在战士之间，是最毒的，没人敢胡乱发。
秦苍点了点头，眸子里闪过一抹幽光，随即转身盯住刘三，声音低沉：“你敢吗？”
刘三的脸色瞬间变了，嘴巴动了几下，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秦苍缓缓吐出一口烟，眼神冰冷：“把所有人的行李翻一遍。”
战士们面面相觑，没人敢动。
秦苍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而锋利：“都听不懂人话吗？”
几个老兵这才慌忙动起来，把背包一个个翻开。衣服、干粮、弹药，全都堆在地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中只有布料翻动的沙沙声。
忽然，一个粗布包裹被打开，一袋子子弹滚了出来，叮叮当当地落在泥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落在那袋子子弹上。
包裹的主人正是刘三。
场面死一般的寂静。
小虎的拳头攥得死紧，眼里燃着怒火，浑身都在发抖。
刘三的脸瞬间煞白，嘴巴张了张，半天说不出话来。
秦苍缓缓走过去，弯下腰捡起子弹袋，拍了拍上面的泥土，眼神冷得像刀子。
刘三的嘴唇哆嗦着，脸上的血色像被人抽干了一样，整个人僵在原地。四周的战士们都盯着他，眼神里带着惊讶、怀疑，甚至还有几分厌恶。泥地上散落的子弹像是最沉重的铁证，死死压在空气里。
秦苍眯着眼，指尖还夹着半截燃了一半的烟，袅袅的青烟飘散在空气中。他没有立刻开口，眼神像鹰一样，牢牢锁在刘三脸上，仿佛要从他脸上的每一丝细微表情里掏出真相。
不能信。
这个念头像钉子一样扎进秦苍心里。子弹丢了，小虎冤枉，刘三第一个站出来咬死，嘴脸太急太狠。可真要说刘三贪图那点子弹？秦苍心里始终觉得不对。
他太了解刘三这种人了。靠着油嘴滑舌混了几年，爱耍滑头，但胆子不大，平日里仗着自己比别人资历老，偷懒抠门的事情没少干，可真要让他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去偷子弹，还藏在自己包里？这不像是刘三的手段。
但刘三现在的神情却在明晃晃地告诉秦苍，这人心里绝对藏着事。
“说话。”
秦苍的声音很轻，像夜里从枪膛里滑出来的子弹壳，冰冷，锋利。
刘三的喉咙动了动，眼神有些闪躲，嘴唇抿了好几下，才嗫嚅道：“排长，我……我真不知道……”
“你不知道？”秦苍冷笑一声，把烟头狠狠摁在树皮上，发出一声嘶哑的轻响，“袋子自己长腿跑你包里去了？”
“我真没拿！”刘三忽然像被针扎了一样，猛地抬头，嗓门拔高，眼神里带着一丝惊慌，又似乎掺着点不甘，“我就是不明白，这子弹怎么就跑到我那去了！”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气氛压得越来越沉。几个老兵的目光来回在小虎和刘三之间打量，眼神里透着犹疑。小虎在队伍里日子短，但性子直，谁都知道他憨厚。反倒是刘三，平日里嘴碎得很，背后挑拨离间的事没少干，可真到了翻脸的当口，反倒没人敢第一个开口定罪。
秦苍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他没急着逼问刘三，反倒缓缓蹲下身，把散落在地上的子弹一颗颗捡起来。指尖拂过冰凉的金属，心里的疑云越来越浓。
太明显了。
刘三要是真敢偷子弹，绝不可能藏在自己包里。可要说是有人陷害，谁又能悄无声息把子弹塞进去？
秦苍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四周站着的十几个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一样的表情。老兵眼神闪躲，新兵茫然无措，几个胆小的连大气都不敢喘。
空气里的焦灼越来越浓。
“我最后再问一遍。”秦苍的声音像刀子一样直直插进人心里，“昨晚上，谁在小虎哨位附近晃悠过？”
没有人出声。
只有风吹过，卷起泥地上一缕细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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