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珹直坐得像尊雕像，尤其肩膀上，他感觉有千斤重。
陆十一靠在丈夫肩膀上，低声道：“谢谢你。”
今天若不是丈夫陪着她，她现在一个人可能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了。
傅珹僵着身子，有些不自然地回了句，“不客气。”
在他看来，妻子的家人就是自己家人，他只是做了一个丈夫应该做的事情，没什么好谢的。
夫妻俩就这么坐着，直到护士走过来。
还是之前喝斥李妈妈的那个护士，她走到陆十一跟前，“陆书瑶家属，过来一下。”
陆十一听闻，连忙站起身，跟着护士边走边问：“我妹妹现在怎样了？没危险了吧？”
护士说：“你们很幸运，今天刚好碰到咱南市最有名的妇产科医生，曾慧真医生，亲自参与远程会诊，目前出血原因已经找到，应该已经度过危险期，但是，她的宝宝不太好……”
护士过来找家属，就是为了说新生婴儿的事情。
此时，不远处的公婆一家，听到护士提到宝宝，立马跟了过来。
“我的孙子怎么了？什么叫不太好？？”
李妈妈一把拽住护士衣服，“你们到底把我孙子怎么了？”
护士皱着眉，使劲拽走自己衣服，“到了新生儿科，医生自会详细跟你们说。”
几人跟着护士来到医生办公室，坐诊的是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医生，他见家属进来，便开始介绍起婴儿情况，顺带安抚着家属。
“产妇送过来时，胎儿状况已经不容乐观，出生后，婴儿无自主呼吸，皮肤也出现青紫，即便送来新生儿科抢救，但很遗憾，我们还是没能挽救这个小生命。”
老医生也觉得很惋惜，如果产妇能早送来几分钟，或许还会有转机，但是……
医院是这世上最不缺遗憾的地方！
虽然他已从医几十年，见过太多这样的场景，但每每发生时，心里还是不觉地难过。
他叹息一声，继续道：“你们家属商量下，看是交由医院处理，还是你们自己带回去处理。”
陆十一呆愣在原地，尽管她和丈夫已竭尽全力地去争取时间，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而她身旁的李妈妈，意识到自己的孙子梦破碎了，哇的一声，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大哭大喊起来。
“你们还我孙子，我都说了不要剖不要剖，你们偏要剖，现在把我孙子剖没了，你们要负责……”
一旁的护士脸上虽有些厌烦，但还是蹲下身安慰起李妈妈，“阿姨，您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这确实不是剖腹产的问题，我们之前也解释过，当时那种情况，根本没办法顺产，只能剖。”
“我不管，我孙子是在你们这里没的，你们就得负责！我要告你们！！”
李妈妈坐在地上，哭得前趴后仰，一头酒红色的泡面头发跟着有节奏地前后甩动着。
…………
护士见说不通，起身望向一旁的李浩凯。
老人不讲道理说不通，他这儿子看着像是受过高等教育的，总不能也不讲道理吧。
可李浩凯却眼神闪躲地别过头，他虽不会像母亲那样大喊大叫，却也没阻止。
他觉得，现在医学这么发达，怎么会因为个摔倒，孩子就保不住了，肯定是医院方有什么失误。
护士见状，暗暗叹了口气，该说的都说了，这阿姨还是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她能有什么办法。
“阿姨，要不这样，您先看眼宝宝，看看怎么处理，是个女宝，六斤三两，后续如果你们觉得我们医院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另外找时间再谈。”
正在地上哭着的李妈妈，突然停了下来，“女宝？明明是我孙子，怎么可能是个女娃？”
护士：“……”
“阿姨，这种事情我们怎么可能骗您，您要不相信可以随便验，我们都配合。”
李妈妈坐在地上，不再出声。
片刻后，她抬起胳膊擦了把眼泪，然后扭动着有些发福的身体，想从地上起来，但蛄蛹了好几下也没起成。
一旁的李浩凯见状，赶紧将母亲扶了起来。
“我们能怎么处理？你们医院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李妈妈转身直接往办公室门外走，不哭也不闹了。
她边走边嘀咕，“还好是个女娃……”
一旁的李浩凯和李爸爸见状，赶紧跟了过去，中途李浩凯扭头看了眼办公室角落处，犹豫着要不要去看一眼，但见母亲头都没回地往外走，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此时的陆十一已回到了妹妹那边，从李妈妈开始闹的时候，她就离开了。
医生通知她，陆书瑶已经度过危险期，她第一时间就去到了妹妹那边。
李妈妈一家人出了办公室后，直接就往医院大门口走。
“妈，咱们要不要去看一眼瑶瑶再回？”
李浩凯觉得，作为丈夫，妻子刚经历了那些，自己不去看看，面子上也说不过去。
李妈妈扭头训斥儿子道：“有什么好看的，医生不都说度过危险期了吗？我就知道是医院在小题大做，这不什么事也没有吗？什么ICU什么抢救，说白了，就是想骗咱老百姓的钱。”
“再说了，有她姐她姐夫在那，咱们还凑什么热闹？是嫌人家给咱们的脸色不够多吗？大中午着急忙慌地跑过来，饭都没顾上吃，结果人家还不领情，孙子也没抱上，亏我们还照顾了瑶瑶大半年，真是白瞎了。我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儿媳妇，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见母亲越骂越激烈，李浩凯终究没敢再说什么。
而一旁的李爸爸则默默听着，自始至终都没怎么开口说过话。
和李妈妈结婚这几十年，他早就习惯了，但凡有李妈妈在，他基本就没什么话语权。
一家人就这么离开医院，回了家。
病房内。
麻药劲儿刚过的陆书瑶，渐渐醒了过来。
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嘴唇上也没有一丝血色。
“姐……”
陆书瑶虚弱地转过头，第一眼，就看到了病床旁边的姐姐。
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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