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沉重的铅灰色云层遮蔽，熔炉城笼罩在微微晦暗的光线中。
这座城市看上去与外界那些被混乱吞噬的地方截然不同，街道整洁，建筑依然挺立，偶尔传来远处机械的轰鸣声，似乎昭示着某种秩序的延续。
顾行舟踏进这座城时，脚步在石板路上回荡出清脆的声响。
他衣衫染满风尘，眉目间透着长途跋涉后的沉静与倦怠。
比起他的疲惫和脏乱，这座城市给人的感觉更为诡异。
这里没有疯子的喧闹，没有祭祀邪神的狂乱呼喊，甚至没有市井的吆喝与喧哗。
街道上，人影稀疏却并不荒凉——那些行走着的居民，一个个步伐整齐，神情冷漠，如同被一种无形的规则牵引。
更奇怪的是，当顾行舟走过时，那些原本低头疾步的居民却齐齐停下脚步，无声地转头注视他。
目光冰冷，无声无息，没有丝毫的敌意，却也没有人性的温度。
他们的眼中没有好奇，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死寂般的凝视，如同注视一块突兀出现在秩序画卷中的斑点。
顾行舟依然闲适地散步，步伐缓慢却坚定。
他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那些冷漠注视他的目光不过是微风拂过的草丛。
街道两旁的建筑高耸而坚固，每一扇窗户背后，似乎都隐藏着无数窥视的眼睛。
窗帘轻轻掀动，门缝中露出微微的阴影——那些眼睛无声地注视着他，像是等待着某种试探的回应。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息，混杂了炙热铁锈与潮湿泥土的味道。
顾行舟轻轻嗅了嗅，嘴角微微扬起。
忽然，一个孩子从巷子里探出头来，那双明亮的眼睛中透着与周围截然不同的纯真。
孩子盯了顾行舟一眼，却在瞬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拉了回去，仿佛做错了什么天大的事情。
顾行舟的目光没有追随那对身影，而是继续悠然地迈步。
“凝视我的人太多了，”他在心中默默想着，“但又能怎样呢？”
忽然，一个身着华丽袍服的宗教人员从阴影中走出。袍服上绣满复杂的符文，宛如无数彼此交织的视线。
他的脸上没有五官，唯有密密麻麻的眼睛，每一只眼睛都缓慢地眨动着，闪烁着诡异的绿光。
“这里是无垠之视教团驻地，”他声音低沉而回荡，如同直接震荡在顾行舟的脑海中，“陌生人，请你离开。”
顾行舟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毁灭这处被邪神统治的地方。”
话音未落，那位多眼主教脸上的眼睛齐齐睁大，愤怒与狂乱如潮水般汹涌。
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种扭曲的信息波动，万物都被无数目光穿透。
“亵渎真理者，找死！”主教怒喝，声音变成层叠交织的回音，如数不清的灵魂在诉说。
他猛地伸出手，那只手掌上竟也密布着眼睛。
每一只眼睛都绽放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顷刻间，顾行舟的周围空间剧烈扭曲，无数光线如触手般交织，将他包围。
那些光线仿佛来自不属于现实的维度，将他的意识撕扯出肉体，拖入了一片浩大的信息海中央。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与空间的界限。
色彩、形状与声音完全失序，化作无数难以名状的符号与碎片，漂浮、旋转、撕裂。
顾行舟的意识如同被抛入汹涌的混沌海洋，思想与记忆不断破碎重组。
他的每一丝念头都会被无数眼睛窥视、审视、剖析，变成抽象的信息流。
“你将永远无法回到现实！”主教的声音如同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在虚无的信息维度中回荡，将顾行舟的每一丝思绪都撕扯成粉碎。
那声音不再是语言，而是一种深不可测的存在波动，穿透时间与空间，直击灵魂的深处。
顾行舟感觉到一阵无法抑制的头痛，整个宇宙都在轰鸣，空旷的虚空被这震撼的回响撕扯。
在那一瞬间，主教的形态发生了剧变，他化作了一只庞大的虚空之眼，眼球的表面布满了无数扭曲的裂痕与诡异的符号，连这个世界的规则也在祂的注视下崩塌。
那颗眼球慢慢地睁开，散发出诡异的绿色光芒，恍若将整个空间都染成了一片荒谬的真理之海。
顾行舟能感受到眼中的每一颗小眼睛都在注视着他，每一只眼睛都仿佛拥有无尽的知识与权能，穿透了空间与时间的层层叠叠，窥视到了他存在的每一丝缝隙。
这些眼睛所看到的不仅仅是他身体的每一寸细节，而是他的思想，他的灵魂，甚至是他曾经所做的每一决定、每一念头。
它们试图把顾行舟的意识与这片虚无空间的规则紧密相连，将他的每一分感知与它们的视野交织在一起，让他成为无垠之视的一部分，成为那种被视线永远注视、却无法逃脱的存在。
那是一种彻底的同化，彻底的摧毁，让他的存在彻底消融，成为没有自我的齿轮，融入那无边无际的视界洪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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