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旺财麻溜地从三轮车上下来，笑呵呵地从书包里掏出经济烟，给大伙一人递上一支 。
“富贵大爷，今年我们生产队得交多少公粮啊？”他找富贵大爷问道。
富贵大爷手里攥着公粮任务单，说道：“我们生产队那600亩麦地，今年亩产小麦119斤。公粮得交15%，也就是斤；再加上35.2%的统购粮任务，.8斤。这拢共得交.8斤小麦呢！”
“啥？产量这么低，这公粮一交上去，我们生产队就剩不下多少粮食了呀？大伙吃什么啊！”周旺财略微盘算了一下，600亩地，亩产119斤，满打满算才七万来斤粮食，这一下交出去一半，就剩三万五千来斤。
还得留够600亩地的种子，还有生产队那四头牛、两头猪、几只鸡的饲料粮，这七扣八扣下来，可不就没有多少粮食了嘛。
他心里直犯嘀咕，要是虚报高产量，那交上去的粮食不得更多？难怪那些搞浮夸风的地方饿死人呢。
“旺财啊，其实算下来我们小麦亩产有125斤，我们瞒着公社下来统计的人，偷偷藏了3600斤粮食。剩下的口粮缺口，就只能指望下一季的玉米了。
不过这玉米，收成好的时候，亩产可能有二百大几十斤；收成不好，二百斤都悬。看今年这年景，估计也就二百斤左右。
再交完上面的任务粮，生产队的口粮缺口还是大得很呐，唉，难搞哦！”富贵大爷把周旺财拉到一边，小声说着。
周旺财心里直给富贵大爷点赞，这大爷可太靠谱了，不像那些为了图表现互相攀比的干部。
他接着问道：“那咱们队里的菜地呢，种点粮食补贴补贴不行吗？”
“可拉倒吧，菜地就更别想了。总共才30亩菜地，还得优先保障城里的蔬菜供应，征购任务重着呢。”富贵大爷无奈地摆摆手。
这时候，粮食都装车完毕，大家赶着牛车、推着独轮车，浩浩荡荡地往公社粮站进发。
“富贵大爷，走吧，我和我爷爷跟着去凑凑热闹。”周旺财跨上三轮车，兴致勃勃地说。
“行嘞，我先去骑咱们生产队的自行车。”富贵大爷骑着自行车出来，慢悠悠地走在送粮队伍的最前头。
快到公社粮站的时候，好家伙，那场面热闹得跟赶大集似的。
送粮的牛车、马车、驴车、骡车、人力板车、独轮车，汇聚到一起，还有些生产队运输工具不够，社员们干脆挑着箩筐装着粮食就来了。
队伍里大多是壮劳力，也有几个妇女和老人跟着忙活。
几十个生产队的送粮队伍排起了长龙，从公社粮站里一直排到外头老远。
大太阳底下，排队的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唠着嗑，手里都拿着块毛巾，一会儿擦擦汗，一会儿当扇子扇风。
周家村生产队离公社粮站不算远，来得还算早，排在中间靠前的位置。
周旺财把三轮车停在路边锁好，就和周铁牛绕到前面去看热闹。
只见粮站的质检员手里拿着个尖头的半圆铁管，挨个插进麻袋里，带出粮食，眼睛一眯，凭经验检查着，还时不时把麦粒放嘴里咬一下，判断粮食合不合格。
公粮要求可高了，得干燥，麦子里的糠屑、土块啥的，一点儿都不能有。杂质含量、粮食饱满度、水分高不高，都得严格把关。要是不符合标准，那就得自己拉回去重新处理，不然粮站不收。
麻袋被插出个洞，麦粒直往外漏，交粮的社员们眼疾手快，赶紧拿烟盒纸啥的把洞堵上，等回去再慢慢补麻袋。
地上掉的麦粒，他们也一粒都不放过，小心翼翼地捡起来，不舍得浪费一粒粮食。
质检员板着个脸，面无表情，俩耳朵上都夹着烟，胸前口袋里还插着各种牌子的散烟，都是交粮的社员们为了讨好他给的。
毕竟他一句话，就能决定你们的粮食能不能过关。
突然，前面就吵起来了。一个社员急得直跺脚：“我们生产队的粮食已经够好了！都晒了好几个太阳的。”
“我看就是不合格，你们还得再晒一晒。”质检员眼皮都不抬一下，说完就不再搭理人家，继续检查下一个生产队的粮食。
那社员气得冒烟，可又不敢动手打人。
打赢了得赔礼道歉、赔钱治伤；打输了自己还得花钱看病，还耽误赚工分，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嘛。
谁让质检员背后有组织撑腰呢，这社员所在的生产队又不像周家村是宗族村，没那么团结给他撑腰，他也只能干着急。
没办法，那社员只好带着人把粮食拉出去，倒在粮站的空地上晾晒，等晒好了再重新排队交粮。
“同志，您辛苦了，来抽根烟。”下一个生产队的社员立马掏出大前门香烟，恭恭敬敬地递上两支。
嘿，没过多久，这个生产队的粮食就检验合格了。社员赶紧招呼大伙拉着粮食去过磅的地方排队。
过磅的地方，司磅员也是俩耳朵夹着烟，磅秤上还摆着些散烟。该谁过磅全听他的，生产队的社员们都低声下气地说着好话、递着烟，生怕惹他不高兴，不然就得慢慢等着，那滋味可不好受。
过了半个小时，又有一个生产队的粮食被认为不合格，质检员说他们的粮食里面杂质太多了。
社员们只能乖乖按照他的要求去除杂质，拉着粮食到一边，用粮站的手摇风车把所有的粮食全都车一遍。等几千斤粮食车完一看，也就车出二三斤所谓的杂质。
周旺财看到这儿，心里门儿清，有些人手里有点小权力，就想方设法为难别人，给自己捞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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