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阿列克谢被墙体内部的惨叫惊醒。那声音不像人类,更像一群野兽在铁笼里被碾碎。他循声跑到客厅,看见西墙正在蠕动,石膏花纹如油脂般融化,谢尔盖妻子的半截手臂从墙里伸出,手指保持着抠抓的姿势,指甲缝里塞满墙灰——和集体公寓厕所里一模一样的灰。“这是必要的代价。”阿列克谢听见自己说,声音冷静得陌生。他抚摸墙壁,感受到温暖的震颤,就像抚摸进食后的猫。墙面上,谢尔盖妻子的婚戒在石膏中闪烁,像一只不肯闭上的眼睛。第二天清晨,他在谢尔盖一家睡过的客房发现几撮头发(妻子的是灰白,女儿的是枯黄)和撕碎的工装布片。梳妆台镜面上用血写着:“我们都会变成自己最憎恶的模样”——字迹竟与阿列克谢自己的笔迹完全一致。他冲到厨房想喝水,却发现水龙头流出的不是水,而是温热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他捧起一掬,那液体在掌心凝固成一枚小铜币,上面刻着谢尔盖女儿的笑脸。
三月化雪时节,阿列克谢已能面不改色地看着餐厅墙壁吞噬新的“客人”。一个雪夜,他收留了三个冻僵的流浪汉——两个男人,一个抱着婴儿的妇女。当墙壁开始蠕动时,他甚至递上了一杯伏特加:“暖暖身子。”酒杯在手中化为灰烬。他站在一旁,像观看一场寻常演出:墙壁如巨口般张开,石膏流淌如熔岩,流浪汉的惨叫被吞没,只余下婴儿的啼哭在空气中震颤片刻,便化作墙砖上一道新鲜的血痕。事后,他在餐厅地板上捡到三枚金币,每枚都嵌着一片指甲。他把金币放进抽屉,动作熟练得像在集体公寓排队领面包。某日,他意外在阁楼找到家族相册,惊恐地发现历代主人容貌的变化——最初几代人穿着农夫布衣,站在泥屋前,眼神却已透出贪婪;渐渐变成商人装束,背景是堆满货物的仓库;最后是斯捷潘叔父的贵族礼服,站在这座豪宅前。而他们的眼睛无一例外地变成两个黑洞,吞噬了所有光亮。相册最后一页是空白的,只有一行新写的字:“你的位置已预留。”
复活节那天,彼得律师再度造访。这次他没在客厅停留,直接走进书房暗室,扳动壁炉旁一个隐蔽的青铜机关。整面墙无声翻转,露出嵌满骷髅的夹层——头骨层层叠叠,像葡萄藤般缠绕在钢架上。每个头骨额头上都刻着日期:1888.01.17、1905.12.03、1917.03.12...最新几个赫然是谢尔盖一家三口的名字和日期。骷髅眼窝里嵌着宝石,在烛光下闪烁如活物。“恭喜正式继承家业。”彼得律师的胖手拍在阿列克谢肩上,触感像沾满尸油的湿布,“您看,令叔父的财富秘诀很简单——把穷人喂给房子,房子就会帮您致富。”他掰开一个头骨的下颌,取出一枚钻石,“这颗来自1919年的饥民,够买下整个铸造厂巷。”阿列克谢想尖叫,喉咙却涌出愉悦的叹息;他想砸碎这恶魔巢穴,手指却温柔抚摸着正在消化人骨的墙壁,感受着那令人心安的震颤。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从踏进这所房子的那一刻起,他的灵魂就已开始被吞噬——不是突然的撕裂,而是缓慢的溶解,像盐粒沉入伏尔加河水。
当晚,阿列克谢站在叔父的肖像画前,烛光摇曳中,画中人变成了自己的脸。禁卫军礼服套在他瘦削的工人身躯上,显得滑稽又恐怖。画框下方多出一行铭文,墨迹未干:“我白手起家的一切秘诀,就是善于利用别人的不幸”。
窗外,铸铁街的新雪掩盖了昨夜冻死的流浪汉,只留下一个模糊的凹痕,像大地的伤口。而房屋深处,饥饿的墙壁又开始发出咀嚼声——这次,声音来自他自己的胸腔。阿列克谢摸向口袋,那里有三枚新得的金币,还带着体温。他走向门厅,准备迎接下一个雪夜的访客。镀金门把手上,他的倒影已与叔父重合:空洞的眼睛,讥诮的嘴角,还有那永不满足的、来自伏尔加格勒钢铁腹地的无法满足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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