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转身狂奔。伏尔加河的寒风灌进喉咙,他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肺叶火烧火燎。身后,拖地的声和蹦跳的声如影随形,越来越近。他瞥见少年扭曲的脸在视野边缘闪现——那灰色的瞳孔放大,充满怨毒的喜悦。伊万的皮靴在雪地上打滑,他扑倒在冻土上,雪粒灌进衣领。回头一瞥:老者离他仅五步之遥,铁青的脸在路灯下泛着青光,嘴角咧到耳根,拖行的双脚带起雪雾;少年则悬在半空,双臂狂舞,像一只扑食的秃鹫。
就在绝望攀上心头时,一辆破旧的出租车的车灯劈开雪幕。伊万用尽最后力气扑到路中,挥舞双臂嘶吼:停车!快!车轮在冰面上打滑,最终停在他面前。他滚进后座,反手死死锁住车门,心脏几乎撞碎肋骨。车内弥漫着烟草和机油的气味。司机是个瘦削的老头,戴着破毡帽,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去哪儿,同志?
伊万大口喘气,肺部像破风箱,只能嘶喊:开!往前开!别停!车子猛地启动,惯性将他甩向座椅。他冒险扭头——马路空空如也,只有雪片在路灯下狂舞。老者和少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寒意稍退,伊万瘫在后座,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司机却从后视镜里死死盯着他,眼神像探照灯扫过逃犯。不舒服?司机突然问,声音压得极低,脸白得像面包房的面粉。伊万拼命摇头,想起工厂里那些因传播迷信被开除的倒霉蛋——在苏联,承认见鬼等于承认精神失常。没事……就是冷。他含糊道,不敢提路灯下的噩梦。车子驶过伏尔加河大桥,冰封的河面在月光下泛着幽蓝,伊万盯着车窗外,总觉得那青光还在视网膜上跳动。司机不再说话,但后视镜里的目光始终黏在伊万脸上,带着一种洞悉秘密的审视。
同志,司机忽然开口,声音干涩,您……看见什么了?
伊万的心跳漏了一拍:什么?
雪地里……那两个人。司机的手指收紧方向盘,穿旧衣服的……
伊万的血液凝固了。他强作镇定:您喝多了吧?大半夜哪有人?
司机没再追问,但后视镜里的目光更锐利了。车子驶入老城区,昏黄的街灯掠过车窗。伊万注意到司机的左手一直按在方向盘下方——那里藏着一个银质小圣像,是东正教传统的护身符。司机低声嘟囔:新年快乐,同志……但有些,最好别请进门。
车子终于停在伊万位于十月革命街的筒子楼前。楼体斑驳,外墙的标语一切为了前线!早已褪色成模糊的墨迹。伊万付钱时,司机没接卢布,反而盯着他身后的楼道阴影,喉结滚动:记住,同志……别回头看。伊万一愣,转身跑向楼道。在推开生锈铁门的刹那,他鬼使神差地回头——那辆出租车还停在原地,司机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目光像钉子般钉在他背后的黑暗里,直到伊万消失在楼道拐角。楼道里,声控灯忽明忽灭,照着剥落的墙纸和满地烟头。伊万跌跌撞撞爬上四楼,钥匙在锁孔里抖得插不进去。身后,仿佛传来拖地的声。
那晚,伊万发起了40度的高烧。被子湿透得像刚从伏尔加河捞出来,可寒意却从骨髓里渗出。他蜷缩在单人床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却盖不住卧室里传来的咚……咚咚……的沉闷脚步声。声音来自角落,像有人穿着沉重的靴子踱步;紧接着是鞋底蹭过地板的沙——沙——声,缓慢、执拗,如同老者拖行的脚步。伊万用被子蒙住头,却能清晰感觉到那就在床边,带着雪夜的阴气。第三天夜里,他甚至听见少年幽灵那破锣般的嗓音在耳边低语:瓦西里耶维奇……看见我们了……伊万崩溃了,冲进厨房灌下整瓶伏特加,酒精却让幻觉更清晰:墙纸剥落处,浮现出老者铁青的脸,嘴角咧开无声的狞笑。
绝望中,伊万抓起电话,拨通了婆婆阿纳斯塔西娅·彼得罗夫娜的号码。电话那头,老人沉默良久,只说:明天日出前,别开门。把盐撒在门槛上。次日清晨,阿纳斯塔西娅来了。她裹着褪色的印花头巾,手里提着柳条篮,里面装着东正教圣像、蜂蜡烛、圣水和一袋粗盐——苏联时代,婆婆把信仰藏在民间习俗的外壳里。她没问细节,只用浑浊却锐利的眼睛扫了扫屋子,径直走向门口。在门框上方,她用圣水画了个十字,将盐粒撒成保护圈;又点燃蜡烛,把圣像喀山圣母挂在门楣,低声诵念古老的祷文:主啊,求你遣散恶灵,以圣父、圣子、圣灵之名……伊万蜷在沙发上,看见婆婆从篮子里取出黑麦面包和蜂蜜酒,放在门阶上作为对的供奉——这是东斯拉夫人安抚家神的传统,认为家神若被冒犯会作祟,但供奉能平息其怒火。
整整七天,阿纳斯塔西娅住在伊万家。每天黎明,她用圣水擦拭门框;每到(凌晨两点),她点燃蜡烛,在门口焚香祈祷,口中念着:滚开吧,污秽之灵!基督已复活!伊万注意到,婆婆的祷文里混着古老的斯拉夫咒语:盐能封住邪路,面包能喂饱饿鬼,圣像能照破黑暗……第八天黎明,脚步声消失了。伊万的高烧退了,但伏尔加河的寒意似乎已渗进他的骨头。婆婆收拾行李时,只说了一句:他们走了,但没原谅。历史不会原谅遗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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