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圣像递给阿列克谢。阿列克谢接过,入手沉重,冰凉,但奇怪的是,在这片冰凉之中,似乎又隐隐能感到一丝极微弱的、沉睡着的暖意。
“伊万彼得洛维奇,还有他背后的那个东西,它们害怕的是真正的‘效’,”瓦西里解释道,“不是报表上冰冷的数字,而是活生生的人,运用智慧和工具,充满活力地创造价值的那个过程。那个过程本身,就带着光,带着热。而这尊圣像,凝聚的就是那种信念。”
“我们该怎么做?”阿列克谢握紧了圣像,感到一丝微弱的心安。
“我们需要证据,”瓦西里的眼神变得锐利,“证明伊万彼得洛维奇已经……不再是人的证据。然后,在最关键的地方,用这信念之光,刺穿他和他主子的伪装。”
瓦西里怀疑,那个“东西”的核心,或者说它与现实世界连接的一个关键节点,就在厂部大楼地下那个废弃的、早已被人遗忘的“档案室”里。那里曾经是存放苏联时期生产计划和英雄榜的地方,如今堆满了被视为“无用”的旧物。
深夜,工厂的机器停止了轰鸣,陷入一种死寂。只有风声在空旷的车间和管道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阿列克谢和瓦西里,借助老工程师对工厂每一个角落的熟悉,避开寥寥几个无精打采的守夜人,像影子一样潜入了厂部大楼。大楼里比外面更冷,空气中那股甜腥味也更加浓郁。
地下室的铁门被一把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锁锁着。但瓦西里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弯曲的铁丝,在锁眼里捣鼓了几下,锁舌便“咔哒”一声弹开了。门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打开,一股陈腐、冰冷、夹杂着浓烈甜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
他们打开带来的手电筒。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一个噩梦般的景象。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档案室。
房间的中央,地面上刻画着一个巨大的、用某种暗红色物质(像是干涸的血迹混合了铁锈)勾勒出的复杂图案,既像是某种古老的邪恶法阵,又像是一张极度抽象、扭曲的工厂生产流程图。图案的周围,散落着的不是文件,而是……物品。
被拆下来的厕所门板,堆在一角,上面用钉子刻满了痛苦的诅咒和哀求;取消供应的一卷卷卫生纸,被撕成一条条,像招魂幡一样挂在墙上;大量空了的“健康维他命水”瓶子,整齐地码放着,瓶口残留着黑色的污渍;还有孩子们被没收的蜡笔画,画面上原本鲜艳的太阳和小鸟都被涂成了黑色,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数字和拼音……
而在图案的正中心,摆放着一张宽大的、冰冷的金属桌子,像是手术台,又像是祭坛。桌子上,堆满了工厂的报表、演讲稿打印稿,还有那些摸起来像人皮的表格。伊万厂长正跪在桌子前,他脱去了那身紧绷的呢子大衣,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但已经沾满暗红污渍的衬衫。他的身体以一种非人的角度弓着,脑袋深埋在那堆纸张里,肩膀剧烈地抽搐着。
阿列克谢和瓦西里屏住呼吸,躲在阴影里。
只见伊万厂长猛地抬起头,他的脸……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脸。皮肤完全变成了半透明的灰白色,下面的血管是黑色的,像电路板上的印刷线路。他的嘴巴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张开,伸出长长的、分叉的、如同某种昆虫口器一般的喙管,深深地插入一叠厚厚的、仿佛由活皮订成的书册中,发出那种阿列克谢在梦里听到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吮吸声。
随着他的吮吸,桌子上那些空瓶子、废纸片似乎都在微微颤动,一丝丝极其微弱的、乳白色的光晕从这些杂物上被抽离出来,顺着那喙管,流入厂长的体内。而他本人的身体,则在这个过程中,似乎稍微……充实了一点点,那灰白的皮肤也似乎有了一丝暗淡的光泽。
他在“进食”。吃掉那些被剥夺的舒适、被扼杀的快乐、被浪费的时间、被压抑的希望……所有这一切“降本”后残留的“无效”能量。
“看那里。”瓦西里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手电光柱小心翼翼地移向桌子的另一端。
那里供奉着的,不是神像,而是一个用旧零件、废电路板和冷却管道胡乱拼凑成的、约半人高的丑陋物体。它微微抖动着,发出低沉的心跳般的声音,无数细小的、仿佛血管般的红色光路在零件缝隙间明灭。这就是那个“东西”的化身,工厂的邪灵,饥饿的化身。
而伊万彼得洛维奇,就是它最忠实的祭司。
阿列克谢感到一阵强烈的呕吐感,混杂着无边的恐惧和愤怒。他几乎要冲出去,但瓦西里死死地拉住了他。
“现在不行!”老工程师在他耳边急促地低语,“这里它的力量太强!我们需要把它引出去,引到还有‘活效’的地方!”
就在这时,伊万厂长,或者说那个占据了他躯壳的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转过头,那双已经完全变成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准确地看向了他们藏身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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