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彼得的鬼影指向藤蔓,“这才是正经活计!”
亚历克谢挣扎着,藤蔓越缠越紧。谢尔盖想帮忙,却被安娜的煤油灯照住,动弹不得。绿焰中,谢尔盖的影子开始扭曲,变成扛麻袋的工人。亚历克谢知道,如果藤蔓长进谢尔盖的骨头,他也会变成另一个“根”的囚徒。他咬破舌尖,用血在掌心画了个粗糙的十字——不是圣像的十字,是布尔加科夫笔下那种荒诞的、对抗荒诞的符号。
“不是根!”他嘶吼,声音盖过藤蔓的窸窣,“是断层!你们的经验……过时了!”
彼得的鬼影晃了一下。镰刀停在半空。
“五十年代能指导八十年代?”亚历克谢继续吼,血从嘴角流下,“拖拉机修得好,就能修电子表?集体农庄的‘人情’,能换外汇券?你们不是为我好——是把我的命,钉在你们的棺材板上!”
安娜的煤油灯突然熄灭。鬼影发出一声尖啸,像冻土开裂。藤蔓枯萎了,露出底下真实的地板。谢尔盖瘫倒在地,影子恢复正常。彼得和安娜的鬼影在消散前,最后转过身。这一次,亚历克谢看清了——他们没有脸,只有两片空白,像被时代抹去的旧照片。
“根……”安娜的残音飘散,“……断了……”
鬼影消失了。铺子里,电子表的滴答声重新响起。谢尔盖爬起来,脸色惨白:“它们……它们还会回来吗?”
亚历克谢摸着脚踝,勒痕还在,但橡皮筋的拉力轻了,像一根松弛的旧皮筋。“会的,”他喘着气,“只要断层还在……”
他以为自由了。可当晚,小屋的煤油灯突然变成绿焰。安娜的声音在墙里回荡:“……修表铺子?瓦西里同志说要查封……”亚历克谢砸碎灯泡,黑暗中,橡皮筋却勒得更紧。他明白:鬼魅不会消失,因为断层是活着的伤口。父母的爱是真实的,可当它变成橡皮筋,托举与束缚就只在一念之间——他们站在梯子底层,向上拉是徒劳,向下拽却轻而易举。
他决定回下诺夫哥罗德。不是投降,是清算。必须找到橡皮筋的源头,在断层最深的地方割断它。
下诺夫哥罗德的农庄在伏尔加河支流旁,离诺夫哥罗德城一百公里。雪橇碾过冻土,车辙像伤疤。亚历克谢坐在老农的雪橇上,风像刀子割脸。远处,农庄的土屋蜷缩在雪地里,烟囱冒着稀薄的烟。彼得和安娜就住在那里,守着集体农庄解体后剩下的半亩薄田。
农庄比记忆中更破败。土屋的木墙裂着缝,像老人干裂的嘴唇。亚历克谢推开吱呀作响的院门,看见彼得正用镰刀砍冻土,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安娜在屋檐下搓麻绳,手指冻得发紫。他们抬头看见亚历克谢,没有惊讶,只有麻木的平静。
“回来了?”彼得扔下镰刀,声音像冻住的河,“土里能长出金子。”
亚历克谢没进屋。他站在院子中央的雪地里,脚踝的橡皮筋绷得发烫。“我要割断它。”他说。
安娜停下搓麻绳,麻线从指间滑落。“割什么?”
“橡皮筋。捆在我脚踝上的。”亚历克谢指向自己的腿,“你们捆的。以为是为我好,其实是断层——你们的经验,过时了。”
彼得的脸抽搐了一下。他弯腰捡起镰刀,刀刃映着雪光。“过时?你爷爷用这把刀……”
“爷爷用刀,不是为了让我也拿刀!”亚历克谢打断他,“时代变了!终身雇佣制没了,包分配没了,连‘三胎’都从罪过变成勋章了!你们还在用五十年代的尺子量八十年代的深渊!”
安娜突然扑过来,枯瘦的手掐住他脖子:“你得有根!”
亚历克谢没躲。橡皮筋勒进骨头,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可这一次,他看清了真相:束缚他们的不是爱,是恐惧。父辈恐惧变化,于是把子女绑在熟悉的坟墓里。他掰开安娜的手,声音轻得像雪落:“妈,根不是捆住脚的东西。是长在心里的……能让你站稳,也能让你走远。”
他转身走向农庄边缘的旧教堂。那是东正教废弃的小礼拜堂,木头被风雨蛀空了,圣像壁只剩灰烬。彼得和安娜跟在后面,没说话。雪地上,三行脚印并排延伸,像三条绞在一起的绳子。
教堂里,寒气刺骨。亚历克谢跪在焦黑的圣像前,摸出工具刀。刀刃映着月光,冷得像冰。他卷起裤管,露出脚踝——橡皮筋在皮肤下凸起,像一条青黑色的活蛇。彼得和安娜站在门口,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缠在柱子上。
“割吧。”彼得的声音沙哑,“看看根断了,你还能不能走路。”
亚历克谢闭上眼。不是为恐惧,是为清醒。他想起布尔加科夫的魔鬼:真相往往藏在荒诞的镜子里。父母的爱是真的,可当它变成橡皮筋,就扭曲了。健康的亲子关系需要“仕途距离”——不是审判父母,是重构自我认知。角色的权利,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刀尖抵上橡皮筋。它滚烫,带着活物的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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