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离是罗刹国人的民族天赋,柳博芙突然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们能把古拉格想象成夏令营,把饥饿美化成减肥,把父亲的皮带回忆成拥抱。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入伊万的脑海。他想起昨天在档案室看到的死亡证明,想起电视机里那个女人说的话。他猛地转身,冲向自己的办公室。病历档案整齐地排列在柜子里,他颤抖的手指翻到字开头的部分。没有娜杰日达·彼得罗夫娜的记录。
会面被安排在地下一层的观察室。通往那里的楼梯间灯泡全部坏了,伊万不得不借助打火机微弱的光芒下行。在第三层台阶处,火焰照出了一张贴在墙上的《真理报》,日期是1986年4月28日,头版标题是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发生小规模火灾,局势已得到控制。报纸右下角有人用红笔圈出了一则小消息:科斯特罗马州一男孩声称父母用童话书喂养他,医生诊断为幻想型人格障碍。
伊万的心跳加速了。那则消息里的男孩,就是他自己。
观察室的门自己开了。娜杰日达·彼得罗夫娜坐在房间中央的椅子上,双手被束缚衣固定着,但她的姿态却像一位女皇。她看起来四十出头,灰白相间的头发梳成两条辫子,像被霜雪覆盖的玉米须。最令伊万不适的是她的眼睛——虹膜上覆盖着一层乳白色的薄膜,仿佛白内障,但当她向伊万时,那种被透视的感觉让医生后背窜过一阵电流。
你外套内衬里缝着你母亲的照片,她开口道,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她实际上死于1967年,而你告诉同事她上个月还给你织了双袜子。
伊万的呼吸停滞了。他确实告诉过同事这件事。在同事们眼中,他是个孝顺的儿子,每周都给住在乡下的母亲打电话。但母亲早在他十岁时就去世了,死于一场火灾——那晚父亲喝醉了,把点燃的《罗刹国童话集》扔进了母亲的房间。
解离是罗刹国人的民族天赋,娜杰日达继续说,她的嘴角浮现出诡异的微笑,我们能把古拉格想象成夏令营,把饥饿美化成减肥,把父亲的皮带回忆成拥抱。告诉我,伊万·斯维亚托斯拉夫诺维奇,当你前妻说你让我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慢慢锯开时,你是怎么重新解读这句话的?
伊万的太阳穴开始跳动。他确实记得柳德米拉·安德烈耶夫娜说过类似的话,但被他归档为她经期情绪波动。此刻这句话像被解冻的毒蛇,重新咬住了他的喉咙。观察室的墙壁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形成一行行西里尔字母:我们原谅,是因为承认恶意就等于承认从未被爱过。
你究竟是谁?伊万的声音在发抖。
娜杰日达突然前倾身体,束缚衣的皮带像蛇一样滑落在地。她的手指触到伊万的额头时,医生闻到了童年时期地下室特有的霉味——那种混着老鼠药和伏特加的气息。
我是你被冻住的尖叫,她耳语道,现在,让我们看看当冰川融化时会发生什么。
整个观察室开始旋转。伊万惊恐地发现天花板变成了他童年家的厨房,那个永远挂着腌黄瓜罐子的房间。他看见七岁的自己坐在餐桌前,父亲正把《罗刹国童话集》撕成碎片塞进他嘴里。
吃啊,小知识分子,父亲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铁锅,你不是说喜欢故事吗?
而母亲站在炉子旁,用那根火钩翻动平底锅里的不是牛排,而是伊万在幼儿园画的我的家——蜡笔画上的三个人手拉手,现在正被煎得卷曲发黑。
你原谅他们,娜杰日达的声音在幻觉中回荡,因为承认他们的恶意就等于承认你从未被爱过。
伊万试图逃跑,但他的双脚像被冻在了地上。父亲的手伸向他的喉咙,不是要掐死他,而是温柔地——是的,确实是温柔地——合上他惊恐的眼睛。
闭上眼睛,小知识分子,父亲的声音突然变得柔和,这样你就看不见真相了。
当伊万恢复意识时,他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白大褂被汗水浸透。桌上放着一份病历,患者姓名处赫然写着:伊万·斯维亚托斯拉夫诺维奇,诊断:重度解离性遗忘伴假性记忆构建。主治医师签名是娜杰日达·彼得罗夫娜,日期是1993年11月7日——十月革命76周年纪念日。
他跌跌撞撞地冲向三楼。铁栅栏后的病房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用指甲刻满同一句话:我们终将原谅那些伤害我们的人,因为承认他们的恶意就等于承认我们从未被爱过。护士长柳博芙告诉他,这里从未有过一个叫娜杰日达的病人,但地下档案室里确实多出了一本1967年的死亡证明:伊万·斯维亚托斯拉夫诺维奇,七岁,死因:家庭暴力导致的多发性器官衰竭。
这不可能,伊万喃喃道,我就站在这里。
柳博芙摇摇头,把一块沾血的纱布塞进他手里:你真的认为自己活到了五十岁吗?看看这个。
纱布上用血写着:解离是罗刹国人的民族天赋。我们把死亡想象成生活,把虐待美化成爱,把谎言编织成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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