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安娜。谢尔盖突然命令道,声音里出现了奇怪的回声,就像有另一个他在迷雾中应答。伊万转头看向餐厅角落,他十三岁的妹妹正用发黄的牙齿啃食自己的发梢。安娜最近开始收集所有被纠正过的物品:父亲用尺子量过的铅笔(长度被修正为精确的15厘米),母亲用熨斗烫平的皱纹(包括活人脸上的),甚至上周被园艺师修剪成完美球形的绣球花残枝。这些宝贝都被她藏在床底那个印着苏联儿童营养奶粉的锡盒里,每当夜深人静时,伊万就能听见妹妹用指甲刮擦那些物件的声音,像在确认它们是否还保持着被纠正后的完美形态。
大纠正仪式需要纯洁的载体。谢尔盖站起身时,伊万听见他脊椎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1937年我们家族献出了第一个纠错样本,现在轮到...
叶莲娜的布林饼突然掉在地上。那些金黄色的面饼像活物般蠕动着,在波斯地毯上拼出的字母,但立刻被谢尔盖用靴底碾成了符合标准几何图形的残渣。厨房温度导致油脂分布不均。他冷静地记录道,需要重新校准烤箱热循环系数。
伊万感到后颈的汗毛正在结晶化。他想起上周在父亲书房发现的那些照片:历代科瓦廖夫家族成员站在同一个壁炉前,每代人的瞳孔里都映着相同的迷雾符号。最古老的照片摄于1917年,曾祖父的眼睛里甚至能辨认出未来会出现在谢尔盖纠错手册上的编号系统...
我去叫安娜。伊万听见自己的声音变成了两个重叠的波形,一个是他原本的少年嗓音,另一个则像是从锡制茶叶罐里发出的。当他经过走廊时,发现墙上的家族肖像正在经历某种可怕的蜕变:祖先们的嘴角不断下垂,直到变成符合标准悲伤表情的精确弧度,而他们的瞳孔则不断放大,最终占据整个眼眶——就像那些即将被送往纠正中心的流浪猫。
安娜的房间门把手上缠着某种银白色丝线。当伊万转动它时,那些丝线发出类似钢琴琴弦被剪断的脆响。妹妹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她的影子在迷雾中投下三个不同角度的轮廓,每个影子都在执行不同的标准行为:一个正在用完美姿势背诵乘法口诀,另一个用符合人体工学的动作系鞋带,第三个则不断用尺子测量自己睫毛的长度。
他们今晚要纠正我们的大脑。安娜没有回头,但她的声音直接响在伊万的颅骨内侧,就像去年冬天纠正那只怀孕的母猫,把它的子宫修剪成五角星形状。
伊万这才注意到妹妹的头皮上布满了细密的红色缝线,那些针脚组成了科瓦廖夫家的家徽——一只被圆规钉住翅膀的乌鸦。当他伸手触碰时,缝线突然绷紧,从安娜的毛孔里渗出淡金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汇成父亲纠错手册的翻版影印件。
斯捷潘诺夫娜说,安娜的第三个影子突然转过头,露出没有牙齿的微笑,在科斯特罗马镇地下,所有被纠正过的错误都会实体化,它们正在组成一个巨大的...
楼下传来父亲启动汽车引擎的声音。那辆1953年产的胜利牌轿车发出垂死般的喘息,排气管喷出的不是废气,而是一串串数字化的批评语句:角度偏差0.3毫米...音色频率超标2赫兹...鞋带对称性违规...这些由迷雾凝结的符号像蝗虫般扑向科瓦廖夫家的房子,在墙面上蚀刻出不断更新的完美标准。
伊万抓起妹妹的手冲向阁楼。他们经过母亲房间时,看见叶莲娜正用熨斗烫平自己的影子——那个二维的黑暗轮廓在熨斗下发出尖叫,逐渐变成符合标准母亲模板的几何图形。当她转过头时,伊万看见她的眼球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纠错手册复印件,那些微型文字正在她泪腺分泌出的黏液中游动。
通过烟囱。安娜突然说,她头皮上的缝线已经全部崩开,露出下面闪着金属光泽的头骨,斯捷潘诺夫娜在迷雾交界处等我们。
当他们爬上屋顶时,整个科斯特罗马镇正在经历某种可怕的蜕变。所有房屋的窗户都变成了巨大的眼睛,瞳孔里映照着居民们被纠正后的标准行为:有人用尺子量着接吻时的嘴唇间距,有人用圆规划分祷告时手指的摆放角度,甚至还有人在用剪刀修剪自己梦境中溢出的彩色碎片。而镇中心那座建于18世纪的钟楼,此刻正用它的阴影作为指针,在迷雾组成的表盘上标示着下一个将被纠正的器官。
那些眼睛眨动的频率遵循着严格的数学公式——每眨动127次便是一次完美校准。伊万数到第43次时,发现其中一只眼睛(原属于邮政局局长家)的瞳孔突然分裂成无数六边形,每个六边形里都囚禁着一个被缩小的人类灵魂。他们正用符合标准的姿势进行着永恒的忏悔,为1937年那个被遗忘的冬天里所犯下的角度偏差罪。
看那里。安娜指向基涅什马河方向。在迷雾最浓处,一座由无数纠错手册叠成的金字塔正在缓缓升起,塔顶站着个穿黑色长袍的身影——他有着谢尔盖的脸,但瞳孔是两个不断旋转的、由微型数字组成的旋涡。当他举起那本巨大化的鞣皮册子时,整个科斯特罗马镇的影子都开始向他倾斜,就像向日葵追随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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