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的风裹着山巅的雪沫,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青石崖的每一道褶皱,也刮过张好古粗粝的脸颊。他立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草绿色短打外罩着件半旧的披风,披风下摆被硝烟熏得发焦,边缘还沾着山间的枯草与泥点。
身下是连绵起伏的黛色群山,沟壑纵横间藏着护国军的千余弟兄,而山脚下的官道旁、河谷边,便是清军扎下的三座营盘,黑旗上的“大清”二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死死盯着这片藏着反抗火种的山林。
张好古抬手拢了拢披风,指尖触到腰间的短剑,剑柄被摩挲得光滑温润,他今年二十七岁了,过完年就是二十八了,虚岁三十。
或许身居高位的缘故,再加上连连征战,眉眼间却带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眉宇间紧锁着,本来白皙的面容如今却是和那些武夫一样呈现着古铜色,胡须也不去打理,倒显得让人粗犷起来,此时的张好古那有半点温润之气。
自率部潜入这片深山,竖起“护明讨清”的大旗,他便领着弟兄们与驻扎在此的清军周旋,凭着山高林密的地势,凭着弟兄们不怕死的血性,硬生生在清军的围剿中站稳了脚跟。
“督帅,水师那边的人还没消息吗?”身旁一个粗嗓门响起,是护国军的一团长成均。成均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最显眼的是那脸上的刀疤,和那蒙眼的眼罩。
他搓着冻得通红的大手,跺了跺脚。脸上满是急切,“眼瞅着就过年了,弟兄们在这山里净啃干粮、咸菜,别说鱼肉,就连一口热汤都难喝上。再不想办法弄点荤腥,怕是有些弟兄扛不住这山里的寒天。”
张好古微微颔首,目光望向山外的河谷。水师是他们仅有的外援,平日里靠着水师偷偷运送粮草、弹药,偶尔也会捎来些海里的鱼鲜,给弟兄们改善伙食。
“我三天前就派人给水师传了信,让他们务必在除夕前送一批鱼肉进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地方上靠不住,只能咱们自己想办法,水师行事还得隐秘,再等等,应该快到了。”
他心里清楚,弟兄们盼的不只是一口鱼肉,更是一份念想。这大半年来,他们避实击虚,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从不与清军硬拼。
清军装备精良,粮草充足,可在这崇山峻岭间,却像没了爪牙的老虎,被护国军牵着鼻子走。偷袭粮队、烧毁营寨、截断粮道,每一次出击都能有所斩获,却极少有人员伤亡。久而久之,护国军上下士气高涨,可一种隐忧也悄悄在队伍里蔓延——有些官兵,渐渐变得自傲起来。
起初,张好古便察觉到了端倪。每次战后清点战果,总有年轻的士兵拍着胸脯吹嘘,说清军不堪一击;平日里训练,有人敷衍了事,觉得凭着山林地势,清军根本奈何不了他们;甚至有老兵私下里说,不如直接领兵下山,端了清军的营盘,也好早日打出这片大山。
每当这时,张好古都要召集弟兄们训话,反复叮嘱:“战争从来不是儿戏,清军虽在山林中吃亏,可兵力、装备远胜我们。我们能站稳脚跟,靠的是谨慎,靠的是不贪功、不冒进,若是失了这份敬畏,迟早要栽大跟头,我们人少,每一位兄弟都是精兵,我不想拿着瓷器去换破瓦片。你们有个闪失我都会疼的要命,咱们不是打不过山下的清兵,我只是不想损失兄弟,我希望你们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
可这番话,在接连的胜利面前,渐渐被有些弟兄抛在了脑后。他们见过清军被打得丢盔弃甲,见过清军在山林中狼狈逃窜,便以为清军都是酒囊饭袋,早已忘了战争的残酷,忘了每一次胜利背后,都是弟兄们用谨慎和血汗换来的。
护国军的营寨散落在山间的各处洞穴与林子里,每一处都设了岗哨,平日里除了训练、巡逻,便是伺机寻找清军的破绽。这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薄雾还裹着山林,张好古召集了旅团主官议事,商议着除夕前再偷袭一次清军的巡哨,给弟兄们再添些战绩,也顺便打探下关内的消息。
“连长,不如让我带几个弟兄们去!”一名年轻的士兵主动请战,他名叫陈三,不过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却已是连里的好手,枪法精准,身手利落。与他一同请战的,还有两个弟兄,一个叫赵武,一个叫孙毅,都是和陈三一起入队的,平日里形影不离,作战也格外勇猛。
“此次任务只是骚扰,不必恋战,能消灭敌人最好,但是必须保证自身安全。”连长目光落在三人身上,语气严肃,“你们三个,悄悄摸到清军西营的外围,放几枪,扰乱他们的军心,能干倒几个最好。记住,见好就收,无论遇到多少清军,都不许硬拼,一旦被发现,立刻撤退,明白吗?”
“明白!”三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眼里满是意气风发。陈三拍着胸脯保证:“统领放心,不就是骚扰一下吗?我们哥仨保证完成任务,说不定还能给您带回来几个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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