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中的光芒瞬间凝固。
我直视着她,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以你现在的状态,闯入蚩尤墓穴,不是寻宝,是送死!九死一生都是奢望,十死无生才是结局!那里面残留的兵主煞气,一丝就足以冲垮你的鬼体本源!更别说那些守护禁制,绝非你现在的境界能抵挡!”
我的语气带上了一丝近乎命令的严肃:“回阳间去!趁着你根基尚未被这深渊秽气彻底污染,还有挽回的余地!再待下去,你的本源会被彻底侵蚀、扭曲,最终沦为这深渊的一部分,永世不得超生!那才是真正没有好下场!”
“回阳间?”凌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嘴角那抹鬼魅的弧度骤然拉大,却充满了刺骨的寒意和嘲讽。她猛地向前一步,周身鬼雾剧烈翻腾,如同沸腾的墨汁,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阴寒与怨气。
“陈!大!局!长!”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淬了毒的冰锥,“你还真是……好心肠啊!时时刻刻不忘你那阳间秩序守护者的职责,连我这只‘孤魂野鬼’都要操心!”
幽绿的瞳孔死死锁定我,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那是被逼到绝境、孤注一掷的绝望与不甘!
“那你告诉我!”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刺耳,穿透灰雾,带着一种撕裂灵魂般的质问,“错过这一次,我凌婳!还有机会!还有希望!踏入天仙之境吗?!!”
她的质问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响。
是啊……错过了蚩尤墓穴这万古难逢的机缘,以她如今的状态和根基损伤,在阳间那相对“贫瘠”的环境下,想要突破天仙之境,希望何其渺茫?几乎等同于断绝了道途!
我看着那双燃烧着绝望与执念的眼睛,看着她苍白脸上因激动而浮现的、如同蛛网般蔓延的细微灰败纹路……那是深渊侵蚀加深的标志。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有无奈,有叹息,甚至有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哀。
我们都在追逐力量,只是道路不同,代价各异。
沉默,在翻滚的灰雾中弥漫。脚下的巨大肋骨依旧散发着亘古的冰冷。远处,似乎还能隐隐听到骸骨领主那充满毁灭意志的咆哮余波。
良久,我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和洞悉世事的苍凉:
“凌婳……就算是迈入了天仙之境……”
我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灰雾,看到了阳间局里那些看似高高在上、实则同样被各种规则、因果、责任束缚得喘不过气来的天仙大能,看到了古路那决绝的背影……
“又如何?”
我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
“一样的身不由己。”
这七个字,仿佛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道尽了修行路上那看似风光无限背后的无尽枷锁与无奈。力量越大,束缚越深,背负的因果越重,这几乎是诸天万界颠扑不破的铁律。
然而,凌婳眼中的火焰并未因我的话语而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那是一种被彻底点燃的、不顾一切的偏执!
“身不由己?!”她厉声尖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决绝,“我凌婳宁愿身不由己地站在天仙的绝顶之上俯视众生!也不要身不由己地在这九幽的臭水沟里腐烂发臭!做一只连轮回都入不了的孤魂野鬼!”
“陈一潇!收起你那套高高在上的说教!你的路是你的路,我的路是我的路!我的命,我自己搏!”
话音未落,她周身鬼雾轰然爆发!浓郁的灰色雾气瞬间将她曼妙的身形彻底吞没,化作一团翻滚不休、充满怨戾之气的庞大鬼云!鬼云之中,两点幽绿的光芒如同恶鬼的瞳孔,最后深深地、冰冷地剜了我一眼!
“你不去?我自己去!蚩尤遗藏,是我的!”
“咻——!”
鬼云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不再有丝毫犹豫,也不再有任何废话,裹挟着刺骨的阴风和无尽的决绝,如同离弦之箭,撕裂重重灰雾,朝着东南方向——那巨大肋骨延伸向更深处、死寂与威压越发浓重的核心墓穴方向——疯狂冲去!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一条久久不散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灰雾轨迹!
“凌婳!”
我下意识地喊出声,但那团鬼云已然远去,只留下那绝望而疯狂的执念气息在灰雾中弥漫。
看着那道义无反顾冲向死亡深渊的身影,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攫住了我。她已经被深渊侵蚀,被执念吞噬,任何劝阻都已无用。她的道,注定是一条走向毁灭的绝路。
可是……蚩尤墓穴……
兵主之名在血脉中激荡,那源自远古的呼唤并未停歇。古路决绝的背影与凌婳疯狂冲向墓穴的身影在我脑中交错。深渊的混乱,魔帝城的危机,蚩尤的隐秘……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巨大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似乎正是这九幽深渊的最底层。
我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混杂着腐朽与硫磺气息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犹豫、叹息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决断。
无论如何,蚩尤墓穴必须一探!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仿佛叹尽了这九幽的冰冷与无奈。随即,我眼神一凝,周身空间法则无声流转,天仙灵压内蕴于体,整个人化作一道比凌婳的鬼雾更加黯淡、更加迅疾、如同融入阴影本身的流光,沿着她留下的轨迹,朝着东南方那吞噬一切的巨大黑暗,电射而去!
脚下的巨型肋骨在飞速后退,两侧的灰雾如同粘稠的幕布被无声撕裂。越往深处,空气中弥漫的威压越发沉重,那是一种源自远古洪荒的苍凉与霸烈,混杂着陨落的不甘和无尽的兵戈杀伐之气,沉重得仿佛要将闯入者的灵魂都碾碎。无数巨大的骸骨残骸在灰雾中若隐若现,形态各异,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如同沉默的卫士,拱卫着中心那不可知的领域。
前方,凌婳所化的鬼云如同一盏飘摇的引路灯,在浓得化不开的灰暗死寂中,倔强而绝望地燃烧着,朝着那最终的归宿,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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