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7号，阴
下午家里来了好多人，他们把婆婆装进大箱子里，盖上盖子就再也看不到婆婆了。
我没婆婆了
还没让婆婆花上我赚的钱，小曦是不是骗她了，可是婆婆明明也说好要一直陪着我的。
婆婆骗人。
我没婆婆了。
日记本上还有两滴没干的眼泪，季浅曦哭累了，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按照这边的传统，小曦要给婆婆守灵三天，苏逸舟不忍心叫醒她，就让她多睡了会，自己先去灵堂前跪着。
睡也睡的不安心，梦里总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唤她，没多久，小曦醒了，她很自责为什么自己这么容易就睡着了，婆婆还在灵堂等着呢，怎么能睡觉。
她赶紧跑到设在客厅的灵堂。
满地白色的纸钱，小曦穿着素衣，没有说话，就直直的跪在蒲团上，尽管双腿已经麻木，还是一动不动。
好似只要她再虔诚些，婆婆就能再看她一眼。
小院子的客厅本就不大，被婆婆的棺材占满，小曦无神的跪在那，眼里早就没了往日的光彩，空洞的盯着蜡烛燃烧，时不时还抬头看看婆婆的遗像。
她没有力气再哭，全身都好累。
一跪就跪到了夜里10点，期间来来往往很多人，有那些婆婆在世时也不搭理她们家的亲戚，还有一些村里的老人。
刘诗冉在外面帮忙操持日后的下葬事宜，小曦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苏逸舟打了碗热粥走进灵堂，迟迟没有开口，牵起了她垂在地板上的手，很冰很冰。
嗓音有些沙哑，开口道，
“小曦，先吃点粥吧。”
说着，手背搭在她额头上，和手脚的冰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额头的温度异常的高。
没有回应苏逸舟的话，尽管嘴唇有些干裂，她还是不想吃饭。
“小曦，发烧了，乖乖吃饭，吃完饭我拿点药给你吃，好吗？”
语气不自觉的放缓，带着点祈求，都发烧了，不吃饭肯定不行。
她还是没反应，苏逸舟就只能硬拉过她，一勺一勺的喂到嘴里。
换做平时生病的小曦，至少也要“讨点好处”才肯听话吃饭，今天倒是没反抗，喂什么她就吃什么。
可是他不想她这么乖啊，娇蛮一点才是小曦。
喂完饭，苏逸舟拿了个体温表给她量体温，意外的配合，拿出温度计一看，38度8。
照她这样子，应该是打算一整晚都跪在这，傻傻的女孩，你不跪婆婆不会怪你，你发烧不休息婆婆才会伤心。
他很想学着武侠小说一样，打个什么穴位直接把小曦打晕，强迫她去休息。
可惜他不会，也不忍心。
苏逸舟深吸一口气，双手伸到小曦的腋下，用力将她从地上扶起。
“季浅曦，你必须得吃药休息了！”
跪了太久，一站起来，双腿一软，差点瘫倒下去，苏逸舟赶忙搂住她的腰，半拖半抱地带着她往房间走去。
小曦的嘴里还不停地呢喃：
“我不要，要陪婆婆的，不能睡觉，不能睡觉。”
他没有回应，只是搂紧她，脚步不停，每一步都沉稳又急切，想要带她暂时逃离这悲伤的处境。
怕她不配合，又补了句听起来像是威胁的话，
“再不去休息，明天就不准你守在这了。”
小曦有点委屈，
“可是…婆婆她”
“我帮你陪婆婆，生病了就好好去吃药睡觉，不然婆婆也会伤心的。”
虽然心里完全被悲伤笼罩，发烧还是让小曦迷迷糊糊的，直接挂在苏逸舟身上小声的哭了起来，
“苏逸舟，我没婆婆了，我没婆婆了…”
他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状况。
不过转念一想，小曦能够将内心压抑情绪发泄出来，总归是一件好事吧。
他小心地维持着当下这个姿势，缓缓移步到床边坐下。
这样不仅可以让小曦更舒适地依偎着，也可以不那么费力。
他没有回应小曦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默默地将下巴轻轻地抵在她的头顶上方，温柔地伸出手轻拍着她的后背，一下、两下……节奏均匀。
小曦发烧不听话，他也是这么哄她的。
良久，周围的空气变得格外安静。
揪心的哭泣声终于渐渐地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哭得太久太累了，又或者是因为身体发烧的疲惫感，小曦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进入梦乡。
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但呼吸却已经逐渐平稳下来。
小心的把她放在床上，转身回了灵堂。
梦里，小曦梦见自己有了女儿，和自己小时候长的很像，都一样可爱，眉眼间跟苏逸舟有些相似。
孩子爸爸是谁也显而易见了。
她在家里拿破浪鼓逗女儿玩，婆婆也在一旁笑着看她们，小曦的潜意识里还没记起，婆婆已经离开她了。
她不想醒，梦那么美好，为什么要醒来面对这么残酷的事实。
眉眼弯弯，还是不笑比较像苏逸舟，笑起来就不像了，那个“死鱼脸”只会装高冷。
小曦想把女儿递给婆婆抱，手指刚一触碰到，那个和蔼的身影就逐渐消散，一点点破碎。
她想抓住某个碎片，却被无力感深深包裹着。
苏逸舟答应了小曦的事不会食言，真就跪在那替她守了一夜。
灵堂里，烛光摇曳，昏黄的光晕将苏逸舟的身影拉得老长。
婆婆的遗像静静立在供桌上，无言地凝望着这一切。
他独自守灵，身旁的火盆里，纸钱的灰烬轻轻扬起又落下。
眼皮子越来越沉，苏逸舟直接就跪着睡着了。
直至第二天清晨，感受到有人把外套轻轻了披在自己身上，他才缓缓醒来，
“哥哥，你去休息吧，我来守着就行。”
语气很平淡。
苏逸舟摸了摸女孩的额头，好在烧已经退了，这才安心去给小曦准备早饭吃，不经常下厨，他差点把粥都煮糊。
端着粥回来，蒲团上，小曦又变成了昨天那副模样，麻木的跪着，昨晚宣泄的情绪似乎又回去了，喂了点粥脸上才有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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