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凝对着镜子调整领口的水晶麦穗，指尖在锁骨下方那道狰狞的疤痕上停留片刻。这是她成为百万粉丝舞蹈主播"晚风"的第三年，也是她偷偷倒掉第六瓶抗癌药的清晨。
"今晚八点《天鹅湖》主题直播哦～"她在粉丝群发出预告，立刻被无数爱心表情淹没。手机弹窗跳出银行扣款通知，化疗费用又划走了她上个月70%的收入。她把剩下的曲马多药片碾碎倒进红茶，这是唯一能让她在骨转移疼痛中完成直播的方法。
八点整，镜头亮起的瞬间，弹幕池炸开成片的"老婆贴贴"。她踮起脚尖时，左腿股骨传来钻心剧痛，二十年前少儿芭蕾大赛的旧伤像毒蛇啃噬着神经。弹幕没人知道，这个被称作"人间塞壬"的舞见，曾是国家芭蕾舞团特招的苗子。
"谢谢'晚风的小月亮'送出的星河战舰～"她对着镜头wink，纱裙下肋骨突出的腰肢弯成新月。这位ID叫"小月亮"的榜一大哥连续三个月稳居贡献榜首位，却从不参与任何擦边玩笑，每次只在她跳古典舞时打赏。她望着屏幕里自己眼尾的闪粉，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少年在练功房窗外举着冰镇柠檬水的模样。
第二支舞跳到后半段，冷汗已经浸透后背的蝴蝶骨装饰。弹幕突然跳出刺目的红字：【穿这么保守装什么清高？取关了】。房管还没来得及禁言，更多恶评接踵而至：【跳得比广场舞大妈还僵】【听说上周线下活动拒绝金主包养？假清纯】
她踉跄着扶住把杆，止痛药和情绪波动让胃部剧烈抽搐。这时"小月亮"连刷二十个嘉年华，绚烂特效遮住所有恶评。私信提示音响起："你跳《吉赛尔》第二幕的样子，和十五年前市少年宫汇报演出时一样美。"
血液瞬间凝固，那是她人生最后一场正规舞台表演。当晚暴雨中的车祸，让副驾驶的母亲永远停在了38岁，也让副驾驶座上的她左腿打了12根钢钉。父亲抱着诊断书在icu外嘶吼"跳不了舞的赔钱货"，从此她再没穿过芭蕾舞鞋。
"你是...江屿学长？"她颤抖着敲出这行字。对方发来张泛黄照片，穿着薄荷绿t恤的少年在观众席举着"晚凝后援会"手幅，怀里还抱着她最爱的那款已经停产的柠檬硬糖。
记忆如潮水漫过止痛药构筑的堤坝。2008年那个蝉鸣喧嚣的下午，少年把偷拍的舞台照塞进她书包："你跳吉赛尔幽灵之舞的时候，连光尘都愿意为你停驻。"后来他每天翻墙送来的柠檬糖，是她被父亲锁在舞蹈教室罚练时唯一的甜。
"下周市剧院有《天鹅湖》全本演出，我给你留了首席票。"新消息弹出时，她正把咳血的纸巾塞进垃圾桶。医生上个月就说癌细胞转移到胸椎，能跳舞的日子都是向死神赊账。
演出当天，她在后台化妆间收到同城快递。纯白tutu裙安静躺在盒中，胸针是水晶镶嵌的字母W&J。手机震动起来："当年定做这条裙子花光我三年压岁钱，现在终于能送给真正的主人。"
幕布升起时，她坐在观众席捏着抗癌药瓶发抖。台上黑天鹅32圈挥鞭转扬起的风，带着她熟悉的松香气息。最后一幕王子跪地痛哭时，她借着昏暗灯光望向身侧空座——江屿在开场前被紧急电话叫走，只留下纸条说在后台等她。
散场后她拖着假肢般的左腿摸到后台，鲜血顺着丝袜渗进舞鞋。道具间虚掩的门里传来江屿的声音："王总放心，猎物已经上钩...对，就是那个故作清高的女主播...三个月刷了二百多万，今晚肯定能拍到她吃糖水的视频..."
她撞开门的瞬间，看见江屿背对着她调试针孔摄像机，桌上散落着写满她直播时间表和疾病记录的文件夹。十五年前装柠檬糖的铁盒大开着，里面是微型录音设备和财务报表。
"市立医院肿瘤科护士收了我十万。"他转身时金丝眼镜泛着冷光，"要不是看你活不过三个月，我何必用怀旧套路速战速决？"他扯开领带逼近，"舞蹈区顶流主播私下收金主礼物，你说那些把你当女神的粉丝看到床照..."
她抓起热熔胶枪砸过去时，脊柱传来碎裂般的脆响。撑着把杆逃到消防通道时，手机还在疯狂震动。粉丝群正在转发某账号刚发布的九宫格：她咳血的照片、抗癌药说明书、还有江屿剪辑过的录音"刷够三百万能见面"。
寒风中她爬上市剧院天台，积雪淹没多年前刻在栏杆上的芭蕾舞鞋涂鸦。直播间自动开启的悬浮窗里，观看人数正以每秒上千的速度暴涨。弹幕疯狂滚动着【骗子去死】【还我血汗钱】，偶尔闪过几条【姐姐脸色好差】也被淹没。
她对着镜头整理好蓬乱的发髻，将江屿送的水晶胸针别在心口。积雪在足尖下发出咯吱声响，像极了十五年前第一次穿上红舞鞋的声音。当《天鹅湖》终章交响乐从楼下剧场隐隐飘来时，她对着四十万实时观众展开双臂。
"这是你们要的擦边舞。"
雪白tutu裙划过夜空时，远处商业大厦屏幕正在重播午间新闻："...见义勇为律师江某为保护被勒索女性，在停车场与嫌犯搏斗身中七刀，经抢救无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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