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燃最后一次触碰键盘时，指尖在WASD键位上停留了整整十七秒。训练室惨白的灯光打在他青白的手背上，凸起的骨节像是即将刺破皮肤的刀锋。十七秒后，他操纵的冰霜法师在团战中错失关键控制，水晶爆炸的瞬间，弹幕化作漫天血雨。
"FW中单退役吧！"、"天才陨落实录"、"建议查查银行流水"......
他记得三年前的那个夏夜，十七岁的自己顶着"Star"的ID在网吧挑战赛里用影舞者完成五杀。显示器蓝光映着少年发亮的眼睛，身后围观人群爆发的欢呼震落了墙角的灰。那天深夜他攥着CTB战队递来的合同蜷缩在桥洞，身下垫着母亲化疗剩下的缴费单，冰凉的纸张被体温焐得发烫。
"我们会打造电竞史上最华丽的刺客体系。"教练拍着他单薄的肩膀，"你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
此刻聚光灯正灼烧着他的视网膜。沈星燃机械地摘下耳机，观众席此起彼伏的嘘声穿透隔音玻璃，有支应援灯牌"啪"地砸在舞台边缘。他弯腰去捡，灯牌碎片割破掌心，暗红的血珠渗进"永远相信Star"的荧光字迹里。
手机在后台疯狂震动。银行催款通知覆盖了妹妹沈月发来的语音："哥，医生说下周必须手术......"他靠着消防通道的墙壁慢慢滑坐，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从记忆里浮出来。三年前确诊胃癌晚期的母亲躺在病床上摸他扎手的短发："阿燃要带着月月飞得高高的。"两年前父亲在工地被钢筋贯穿肺部时，手机里还停留着儿子夺冠的直播画面。
"Star又挂机了？"训练赛里打野摔了鼠标，"天天捧着个破药瓶装什么病秧子！"沈星燃沉默着拧开抗抑郁药的瓶盖，苦涩的药片混着速溶咖啡的渣滓在舌根化开。显示器右下角的时间显示03:47，距离月月的手术费截止日期还有42小时。
直播间人数突破百万那天，他正蜷在电竞椅里咳血。弹幕狂欢般刷着"演员"、"假赛狗"，礼物特效炸开成片玫瑰，映得他嘴角血迹像绽开的朱砂。房管私信跳出来："有个土豪刷了二十个宇宙飞船，要求你用影舞者solo。"
沈星燃盯着账户里突然多出的六位数，颤抖的手指按下确认键。对面ID叫"刽子手"的剑圣在公屏打字："让你三招。"他恍惚看见月月戴着呼吸机躺在ICU的模样，影刃刺出的瞬间，系统提示因网络波动延迟0.3秒。
"就这？天才中单？"剑圣的利刃穿透心脏的刹那，整个直播间沸腾如油锅。沈星燃突然笑起来，笑得呛出血沫，弹幕变成扭曲的色块在视网膜上跳跃。他摸索着关掉摄像头，黑暗中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空格键上。
当CTB官宣Star因"个人原因"无限期停赛时，沈月正在手术同意书上签下歪扭的名字。护士举着病危通知冲进走廊，监控仪尖锐的警报声里，她听见哥哥最后那条语音："月月，哥找到办法了......"
暴雨冲刷着天台边缘的白色药瓶。沈星燃赤脚踩在积水里，手机屏幕亮着匿名论坛的页面，标题是《起底假赛选手Star：从天才到赌狗的堕落之路》。最高赞评论配了张他跪在网吧角落吃泡面的旧照："这种贫民窟老鼠也配打职业？"
远处商业大厦的LED屏正在重播他封神的那场决赛。十九岁的Star在万人欢呼中举起奖杯，金色雨落进少年带笑的梨涡。沈星燃张开双臂后仰时，看见夜空中真的有星星在坠落。
警方在江边打捞起尸体那日，CTB基地正在庆祝新中单的签约。教练醉醺醺地指着电视新闻："所以说电子竞技不相信眼泪......"话音未落，训练室所有电脑突然蓝屏，影舞者的残影在每块屏幕上游荡，最终定格成血红的"GG"。
沈月把骨灰盒埋进母亲墓旁时，发现哥哥手机里存着未发送的短信："对不起，哥没能变成星星。"她仰头望着阴沉的天幕，雨滴落进眼里像那年落在冠军奖杯上的彩带。
后来有人在天台捡到本浸透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写满战术分析，最后一页被血渍晕染成模糊的算式。最清晰的数字是，旁边画着歪歪扭扭的翅膀，像是永远飞不起来的折翼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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