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蓝光在凌晨两点依然亮着，林晚习惯性地将显微镜焦距调到最大，指节因长期接触消毒水泛起青白。第三批样本的菌落数依旧超标，她机械地在报告单上画叉，胃部突然抽搐的剧痛让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裂痕。
"小林，顾总监让你去一趟办公室。"实习生探头的瞬间，林晚迅速将止痛药塞进舌根，喉管里泛起苦杏仁的腥甜。走廊尽头的磨砂玻璃透出男人轮廓，她对着反光的消防栓整理头发，三根掉落的发丝缠绕在藏蓝制服第二颗纽扣上。
顾明川正在撕今年第23包白咖啡，办公桌左上角摆着他们五年前在质检培训班的合影。那时候他还会把实验服第三颗纽扣系错，而她总在午餐时多带一份祛湿汤。"华南区的抽检合格率又跌了三个点。"他的钢笔尖戳破A4纸，墨迹在《异常菌株分析表》的"嗜肺军团菌"字样晕开暗斑。
"我申请驻厂跟线。"林晚盯着他袖口磨损的贝母扣，想起上周在更衣室捡到的那枚。此刻它正贴着她左胸口袋里的诊断书，胃癌IV期的字样被体温烘得发烫。
消毒通道的蓝光突然转为刺目的红，警报声里顾明川猛地拽住她手腕："产线工人说你在更衣室吐血了？"他指尖残留着咖啡的焦苦，那是她偷偷换了六种品牌才找到他最爱的味道。林晚挣开时扯断腕间红绳，转运珠滚进通风口的声音像极了她碎在CT机里的胃。
梅雨季的产线泛着阴冷的铁腥味，林晚把止疼药混在维生素瓶里。当第17次在培养皿发现变异链球菌时，监控镜头闪过顾明川未婚妻的玫红裙角——那位董事千金昨天刚送来嵌着质检中心平面图的订婚蛋糕。林晚把鼻血抹在无菌服内侧，给实习生演示如何用离心机分离眼泪里的盐分。
暴雨夜的值班室跳闸时，顾明川正攥着她在年会抽中的情侣对戒。黑暗中有冰凉的仪器贴上来，他听见林晚用气声说"别开手电筒"，呼吸间带着凝血酶原的锈味。当备用电源亮起的瞬间，他只来得及抓住她袖口半融化的止血棉。
"这是你要的全年数据对比。"林晚递文件时露出腕间针孔，像色谱仪上连成直线的死亡峰值。顾明川注意到她不再纠正自己喝冷咖啡的习惯，就像没发现她悄悄替自己改好了23份漏洞百出的质检报告。
弥留之际的医院走廊，心电监护仪的波纹逐渐平缓成无菌车间的流水线。林晚最后一次调阅云端数据，颤抖的指尖在顾明川的婚宴菜单上标注"杏仁过敏源警示"。呼吸机面罩凝结的水雾里，她看见二十岁的自己正踮脚为他调整显微镜瞳距，那时的晚风还带着质检药剂的栀子香。
顾明川在婚礼当天收到迟到的快递，褪色的工作证背面粘着胃癌确诊单。当他冲进停尸间时，只看见林晚实验服口袋里融化的白咖啡糖块——那正是他十年前弄丢在更衣室的，裹着她用五年时间收集的73根落发。殡仪馆的蓝光像极了产线终检台的死亡射线，他终于读懂她最后一封未发送的邮件："合格率100%的代价，是我永远成为你的误差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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