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7）班的教室里，米禾丽正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手里的笔尖在化学方程式上洇出了墨点。窗外老槐树的影子斜着伸进教室，把最后一排的空位给吞进了昏暗里。
这时候，班主任王建国突然喊了一嗓子：“李小明！” 就听一个清冷的男声从教室角落传了出来：“到。” 米禾丽猛地一回头，好家伙，那个空位上不知啥时候坐了个穿蓝白校服的男生，刘海把眉眼都遮住了，袖口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整个班安静得就剩吊扇吱呀吱呀的声音。可王建国跟没听见这异常似的，接着翻花名册。米禾丽紧紧攥着钢笔，墨水滴在了“李小明”三个字上，晕开得就跟血痂似的。
米禾丽跑到教务室积满灰的档案柜深处，抽出了一份泛黄的学籍册。在1998届毕业生合影里，最后一排穿蓝白校服的少年嘴角紧紧绷着，名字还被红笔粗暴地划掉了，写着“李小明·退学”。守门大爷一边嘟囔着一边递给她钥匙，说：“那孩子可怜啊，当年化学实验出事故，整条左臂烧得都见骨头了。”米禾丽用指尖轻轻抚过照片，就看见少年袖管下隐隐约约露出焦黑的皮肤。
废弃化学实验室的门锁都锈得不行了。米禾丽一推开门，一股霉味混合着刺鼻的酸腐气扑面而来。第三实验台的角落刻着歪扭的“LK&M”，台面上凝固着一大片褐斑。她一碰到那污迹，头顶的灯管“啪”地一下灭了，黑暗中响起液体沸腾的咕嘟声。她用手电一照墙壁，好家伙，映出了十几个血手印，最小的掌印就跟小孩的手那么大。
转学生刘威在走廊上疯了似的跑，校服都被尿液浸湿了，大喊着：“他回来了！烧焦的手在抓我脚踝！”周围人都哄笑起来，米禾丽却看见李小明的幻影贴在他背后，焦黑的指骨都陷进刘威肩膀里了。当年参与实验的富二代陈宇也接连碰到怪事，卧室天花板渗出血珠，还凝成了“还我左手”几个字，私家泳池无端端地就像浓硫酸一样沸腾起来。
米禾丽在实验台的裂缝里抠出半枚烧熔的钥匙扣，塑料外壳里裹着张合影，是李小明搂着穿红裙的小女孩，背后游乐园的摩天轮亮闪闪的。退休教师颤抖着摘下眼镜说：“他妹妹李小雨，事故那年才十岁，跟着哥哥偷溜进实验室…” 窗外“轰隆”一声闷雷，米禾丽掌心的钥匙扣突然发烫，烙出了“1998.6.21”的数字。
尘封的《校志附录》揭开了被撕毁的真相：1998年6月21日，陈宇他们逼着李小明演示违规实验。硫酸泼溅的瞬间，陈宇把李小明朝燃烧的酒精灯推了过去。火焰吞没少年的时候，躲在储物柜偷看的李小雨尖叫起来，教导主任一把捂住她的嘴把她拖走，还说：“封口费已打到你爸账户。”
一股停尸间般的凉意从脚踝漫上来。米禾丽一下子惊醒了，就看见李小雨坐在床沿踢着双腿，红裙下摆还滴着水，说：“哥哥的手好痛呀。”女孩脖颈上浮现出青紫的指痕，又说：“他们说小雨吵闹，就把我按进化学废水池啦。”米禾丽仿佛看见教导主任的金丝眼镜反射着污水池的绿光。窗外的槐树疯狂地抽枝，刺穿玻璃缠住了米禾丽的手腕，树皮裂开十几张嘶吼的嘴。
期末考场安静得吓人，李小明端坐在末排。广播念到“陈宇”的时候，吊扇突然掉下来了！旋转的叶片朝着他左臂削过去，鲜血溅在答题卡上。教导主任冲进门的刹那，所有课桌像棺材一样竖起来，把他钉在黑板前。李小明缓缓站起身，焦骨左手按在主任胸口，墙缝渗出化学废水灌进他口鼻里。
推土机轰隆隆地朝着老槐树开过来。米禾丽赶在施工前挖开树根，腐土里埋着水晶发卡和焦黑掌骨。她把妹妹的发卡擦干净的时候，槐树枝条突然变软了，温柔地托起一只断线风筝，就是合影里兄妹俩放飞的燕子。风筝线突然绷直，勒住了树旁陈宇的脖子，把他吊上了当年李小明坠楼的顶楼。
晨光慢慢照进教室，末排的课桌积着一层薄灰。米禾丽把燕子风筝放在空位上，轻声说了句：“李小明，到。”微风轻轻拂过蓝白校服的虚影，少年残缺的左臂化作纷纷扬扬的纸灰，妹妹的红裙在朝霞里一闪就不见了。校长室传来新闻播报：“某中学原教导主任昨夜溺亡于自家浴缸，水温高达98℃...” 窗台上停着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清脆得像童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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