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彬的生活像一台精准的机器,每天清晨七点起床,七点半出门,步行十五分钟,穿过城东那座横跨铁路线的天桥,到达对面的地铁站。这座天桥是他通勤的必经之路,灰色的水泥结构,在日复一日的使用中显得有些陈旧。台阶不多不少,正好六十级。他从未觉得这座桥有什么特别,直到那个深秋的早晨。那天起了薄雾,空气湿冷。啊彬像往常一样踏上台阶,当他走到第二十级时,一个微弱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清晰、稚嫩,不带任何感情地数着:“……十九,二十。”啊彬愣了一下,停下脚步环顾四周。清晨的天桥空无一人,只有他自己。他耸耸肩,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出现的幻听。他继续向上走,那声音又响了起来:“二十一,二十二……”他加快脚步,声音也随之加快,仿佛就在他耳边。当他踏上最后一级平台时,声音戛然而止,清晰地报出:“六十。”啊彬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不是幻听,那声音太真实了,真实到他能分辨出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女孩的声音。他不敢回头,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向了地铁站。
从那天起,这诡异的计数声成了啊彬每天的梦魇。无论他何时走上天桥,只要踏上台阶,那个声音就会准时响起,从“一”数到“六十”,分毫不差。他试过改变时间,提前或推迟出门,但声音总会如约而至。他试过戴耳机,将音乐声开到最大,但那女孩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一切喧嚣,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他开始感到恐惧,每天经过天桥都成了一种煎熬。他甚至想过绕远路,但那会多出近半个小时的路程,对于习惯了高效率生活的他来说,难以接受。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开始做同一个梦。梦里,他站在天桥的台阶顶端,看着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她每走一步,嘴里就数一个数。但梦里的台阶似乎没有尽头,女孩一直走,一直数,声音从清脆变得空洞,最后带着一丝哭腔。啊彬想喊住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消失在无尽的黑暗中。他惊醒时,总是浑身冷汗,心脏狂跳不止。他意识到,这不仅仅是巧合,有什么东西,缠上他了。
这无休止的折磨,让啊彬的精神濒临崩溃。他开始失眠,工作时无法集中精神,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个模糊的红衣女孩身影。一天晚上,他躺在床上,那计数声又在他脑中回响。他烦躁地用枕头捂住头,突然,一个被他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如闪电般划过脑海。一年前,同样是在这座天桥上。那天他下班晚了,天色已黑。他匆匆走上台阶,迎面撞见三个小混混正在围堵一个小女孩。女孩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吓得瑟瑟发抖。啊彬当时心里一紧,但看到对方人多势壮,又带着凶器,他选择了退缩。他低下头,假装没看见,从他们身边快步走过。他能感觉到女孩绝望的目光落在他背上,像针一样刺痛着他。他逃也似的下了天桥,一路狂奔回家,之后便强迫自己忘记了这件事。现在想来,那个女孩的身影,和他梦中的身影,以及那声音的主人,渐渐重合。难道……是她?
这个被唤醒的记忆让啊彬陷入了巨大的自责和恐惧之中。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声音只缠着他一个人。因为他是个懦夫,是个见死不救的旁观者。那个女孩的怨念,像一道无形的烙印,刻在了他的灵魂上。他不敢再走天桥,每天宁愿早起一个小时,绕远路去上班。但那计数声并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它不再局限于天桥上,而是出现在他每一次上下楼时,每一次走台阶时。甚至在他办公室的楼梯间,那冰冷的声音也会响起:“一,二,三……”仿佛在时刻提醒着他的懦弱。他的同事们发现了他精神恍惚的状态,关切地问他怎么了,他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惩罚。一天晚上,他加班到很晚,独自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办公楼楼梯里。那声音又响起了,但这一次,它不再是单调的计数。数到“三十”时,声音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充满怨毒的语气,轻轻地说了一句:“你为什么不帮我?”啊彬双腿一软,瘫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彻底崩溃了。
啊彬知道,逃避不是办法。怨灵不会因为他的忏悔而消散,它需要的是别的东西。他鼓起勇气,在第二天傍晚,再次走上了那座他避之不及的天桥。天色昏暗,路灯昏黄,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踏上第一级台阶,声音如期而至:“一。”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像往常一样逃避,而是缓缓地向上走,一边走一边说:“对不起,我……我当时害怕。”声音没有回应,只是机械地继续着计数:“二,三,四……”当啊彬走到天桥中段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个红色的影子。他猛地转头,只见那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就站在他前方几级台阶处,背对着他。她的身影很淡,像一阵风就能吹散,但那身鲜红的裙子却异常刺眼。她没有动,也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啊彬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觉到,女孩的目光正透过她的后脑勺,冷冷地注视着他。他不敢再上前,也不敢后退,就这样僵持在原地。计数声停了,天桥上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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