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是大姐一家。大姐性格泼辣，一进门就嗓门洪亮：“哟！我们家大知识分子回来啦？妈说你钻牛角尖了？多大点事啊！看开点！”姐夫是个沉默寡言的技术男，只是憨厚地笑了笑，递上一盒茶叶。他们上初中的女儿则乖巧地叫了人，就低头玩手机，对这位“失踪”两天的小舅舅并没太多好奇。
最后到的是小妹。她是家里最受宠的，性格也最活泼，抱着她刚满一岁的女儿风风火火地进来。“哥！你想通啦？早就跟你说那破工作别干了！”她把孩子塞到楚墨怀里，“快，让你舅舅抱抱，沾点喜气！”小家伙软乎乎的，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楚墨，咿咿呀呀地伸手抓他的头发。
楚墨僵硬地抱着这个小生命，感受着那真实的重量和温度，听着耳边家人的喧闹声、调侃声、孩子的哭笑声……巨大的暖意和同样巨大的割裂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餐桌上，气氛热烈。父母忙着给每个人夹菜，大哥和大姐夫聊着房价和股市，大姐和小妹叽叽喳喳地说着育儿经和家长里短，孩子们在桌下追逐打闹。
他们自然而然地聊起了楚墨。
“小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大哥抿了口酒，问道，“要不来我公司帮忙？虽然挣得不多，但稳定。”
“得了吧哥，你那公司庙太小，”小妹快人快语，“我哥可是搞技术的！休息段时间，找个更好的！对吧哥？”
大姐则开始张罗：“哎，我单位新来了个姑娘，人挺不错的，要不要见见？你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
母亲立刻附和：“对对对！先成家后立业！”
父亲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也流露出同样的期望。
他们的问题如此现实，如此“正常”，充满了家人式的关心和一点点世俗的期望。楚墨只能含糊地应付着，心中却翻江倒海。
他该如何告诉他们，他心心念念的不是找工作、不是相亲，而是想找到一条破碎虚空、回到另一个世界的方法？
饭后，大家围坐在客厅喝茶。小外甥女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把一块积木塞到他手里，奶声奶气地说：“舅舅，玩！”
那一刻，楚墨的心防几乎彻底崩溃。他接过积木，看着孩子纯真的笑脸，听着周围家人的欢声笑语，一种深切的留恋和不舍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脏。
也许……就这样留下来，也不错？
父母健在，兄妹和睦，儿孙绕膝……这不正是无数人追求的平凡幸福吗？
那个修真界，打打杀杀，朝不保夕，有什么好？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迅速生根发芽。
他甚至开始给自己找理由：研究两个世界的通道也不急在一时，可以慢慢来。
先陪父母安度晚年，等尽完孝道，再……再想办法回去。对，这样两不耽误。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自然了一些，开始真正融入家人的聊天，甚至主动逗弄起小外甥女。
………
万法楼顶层。
刘泽透过光幕，看着楚墨脸上那逐渐柔和、甚至开始享受家庭温暖的表情，眼神冰冷。
“亲情羁绊，天伦之乐……这才是最温柔的刀，最能消磨意志的毒。”
他低声对旁边的执事说，“继续维持这种‘真实’。
让他姐姐的孩子偶尔生病，让他哥哥在工作上遇到点小麻烦找他商量，
让他父母时不时提起抱孙子的事情……用最琐碎、最平凡的日常，一点点把他焊死在这个‘现实’里。”
“要让他觉得，留在这里，承担责任，享受温情，才是‘正确’的、‘合理’的选择。
而那个追求力量、寻找归途的念头，则会显得越来越遥远、越来越不切实际，甚至……自私。”
“是，刘师兄。”
......
幻境中的时间继续流逝。楚墨开始习惯每天的生活。
他会送小外甥女去上幼儿园，会帮大哥整理公司的数据报表，会听大姐吐槽婆媳关系，会陪父亲下棋，听母亲唠叨。
他依然没有放弃研究，但节奏明显慢了下来。
那些关于空间通道的推衍，渐渐从一种紧迫的使命，变成了一种业余的、带有几分逃避现实色彩的“爱好”。
他越来越像一个普通的、有些宅、偶尔会异想天开的年轻人。
那个曾在玄冰界浴血奋战、在寒晶峡谷与魔物周旋的修士楚墨，似乎正在被这个世界温柔地、缓慢地“消化”掉。
刘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要让楚墨自己选择沉溺，自己选择放缓脚步，自己用“从长计议”来麻痹自己。
只有这样，当最终被迫面对抉择时，那份痛苦和悔恨才会足够深刻，才能真正斩断那“既要又要”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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