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微光下，游不归向明九夭讲了很多很多事情，都是七百年间修仙界发生的大事小情。
明九夭一边惊讶游不归知道得那么多——一点也不像他的性格，一边听得认真。
直到窗外微微泛白，窗纸透进来的晨光照在了游不归脸上，明九夭才意识到，天已经亮了。
她度过了无眠的一夜。
“小师弟，你长大了。”明九夭感叹道，“很多事情你以前根本不会去关注的。”
游不归淡淡道：“在外随耳听的。”
明九夭笑着点头，没有拆穿他。
游不归讲的事情中，大到修仙界对魔族封印的安排，小到凡间如今最受欢迎的话本子类型，跨度之大，消息之杂，是不可能随耳听听就能知道的。
她想，或许游不归是为了她才专门去收集这些消息的。
她一直对外界事物有着旺盛的好奇心与新鲜感，可能正是因为如此，游不归才准备着这些来等着与她见面。
明九夭心里微堵，大概是她突然发现，小师弟也许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没有她也过得很好，其他人也是。
游不归将手上的灵戒取下，连同腰间的升月剑一起，轻轻推向了明九夭：“小师姐。”
明九夭先是看了看升月剑，没有去拿，然后目光微移，落在了一旁边平平无奇的素戒上。
她挑了挑眉道：“这不会是我之前在凡间买的那个吧？”
游不归点点头。
明九夭无奈道：“我如今是魔，没有灵力，这东西和升月剑，你都收着吧。”
游不归微微垂眸，嗓音清淡却坚定：“灵戒我请自涯真人帮忙改造过了，魔力也能打开。”
“至于升月剑，它只认你。”
仿佛附和着游不归的话，升月剑在桌上陡然立了起来，冲到了明九夭身前蹭她的脸。
游不归腰间，那柄缠着白布的长剑也嗡鸣起来。
明九夭被升月蹭得脸疼，只好收了它，顺手将它丢进灵戒里，然后戴上了灵戒。
刚一戴上她就察觉到不对劲，本来极其普通的灵戒似乎升了阶，里面的空间变大了。
只是她感受了一下，东西似乎还是只有那点。
游不归紧接着又拿出一个玉玦，不容分说地推了过去。
明九夭没再拒绝，她拿过来一看，闪亮亮的灵石灵器几乎堆满了整个空间，灵气流光之盛，不亚于她当初被阿瑾和东陵玉惊到时所见的那种闪耀。
“御灵门……发财了？”明九夭艰难道，“还是说你抢了东陵氏或者天行宗？”
不然游不归怎么能有这么多好东西？
游不归看着她，眼眸静默：“我赚的。”
“哦，你赚的啊，我就说怎……啊？你赚的？！”
明九夭惊呆了。
如果游不归是四大宗门的弟子，她相信七百年间，游不归可以积攒下这么多财富，但他不是，他是御灵门弟子，明九夭不认为游不归会改投他宗，而御灵门是什么样子的贫穷，她可是再清楚不过。
“嗯。”游不归应了一声。
明九夭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但几息过去，室内一片安静，游不归应完那一声就沉默了，似乎不打算展开详说。
明九夭顿时好奇起来。
刚刚游不归对她说了那么多事情，堪称有问必答，全都事无巨细。
这好像是第二个他不愿意说的事。
一个重塑灵根，一个赚财方式。
明九夭心里暗暗记下，没有追问。
她望了一眼窗外，站起了身，面对着游不归，肃了神色，但她刚准备开口，就被游不归轻声打断：“我不回去。”
游不归也站起了身。
他如今已经比她要高了，挺拔的身姿如松如柏，黑沉沉的眼眸望过来时，带着一种平静的压迫感。
“我不回去。”他重复道。
明明是极为冷漠强硬的语气，明九夭却听出了几分颤抖。
她发现她依旧分辨得了她小师弟的心情。
比如此刻，游不归的身子紧绷着，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发着颤，那带着压迫感的平静视线，因为他微微垂下的眼眸显得有些可怜，似乎充满了哀求。
他在紧张，害怕，还有痛苦。
为什么呢？
明九夭微微恍惚了一瞬。
七百年前凤国的那次离别，重新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份过分遥远而模糊的记忆，在此刻游不归的眼神中，再度清晰地跃入脑海。
她恍然想起，在她的灵魂被强制吸走的时候，看见的不仅有明裳痛苦流泪的脸，还有游不归崩溃惶然的表情。
从她的角度，她只是与过去分开了七百年。
但从游不归的角度，他是真的目睹了她的“死亡”，然后才是长达七百年的分离。
明九夭一时说不出话来。
在她沉默的时候，游不归再次重复了一遍：“我不回去。”
明九夭看着他。
游不归说出口的话是“我不回去”，但眼里的哀求与恐惧，分明在对她说：
——别抛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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