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特意强调,“措辞要恳切,要卑微!要突出我们的‘幡然醒悟’和‘感念仁德’!懂吗?身家性命,全在这张纸上了!”他仿佛不是献城,而是递上一份精心包装的求职简历。
就在蒋善合绞尽脑汁润色他那份“求职简历”的当口,曹州(隋朝济阴郡,今山东菏泽)城头,另一面残破的“孟”字大旗,也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换上去的,是大唐的旗帜。主导这一切的,正是孟海公的堂兄,孟啖鬼。
比起蒋善合那账房先生的“文雅”挣扎,孟啖鬼的投降就显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草莽的豪横。孟啖鬼其人,生平比蒋善合更“纯粹”:早年就是个地方豪强,纠集乡党,横行乡里。堂弟孟海公扯旗造反,他二话不说,带着自己那票打家劫舍的班底入了伙,凭着敢打敢冲(或者说敢砍)和亲戚关系,混成了独当一面的将领。孟海公在时,他是冲锋陷阵的“孟老虎”;孟海公一死,消息传到曹州,孟啖鬼的反应堪称经典。
他正蹲在城楼箭垛上,啃着一条半生不熟、盐巴都没抹匀的羊腿。听完斥候带着哭腔的报告,他愣了一下,油乎乎的大手在同样油腻的皮甲上蹭了蹭,狠狠咬了一大口肉,含糊不清地骂道:“他娘的!就知道那小子靠不住!打打杀杀半辈子,到头来让人捉去砍了脑壳,晦气!”他跳下箭垛,把啃得七零八落的羊腿骨随手扔下城墙,砸在一个倒霉士兵的皮盔上,引来一声低低的咒骂。
“看什么看?”孟啖鬼环视一圈同样惊惶不安的部属,铜铃大眼一瞪,“都给老子听好了!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可眼下,李家的皇帝坐得稳当,秦王那小子更是阎王投胎!咱们这点人马,守这破城?给人家练兵都嫌寒碜!”他大手一挥,仿佛在驱赶一群苍蝇,“开城门!把库房里那些生了锈的刀枪堆门口!派人去!找唐军!就说我孟啖鬼,审时度势,献城归降!让他们派个能管事的来点收!对了,告诉他们,老子手下这帮兄弟,得给条活路,有饭吃!”末了,又嘀咕一句,“娘的,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跟那前隋朝运荔枝的学学怎么跑路……”
这“运荔枝的”典故,不知他从哪个走南闯北的商贩嘴里听来,竟在此时派上了用场,带着一种荒诞的冷幽默。
蒋善合和孟啖鬼的归降,如同两片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落叶,涟漪虽小,意义却不凡。它标志着曾经盘踞在河南、山东交界,给隋末乱局添上浓重一笔的孟海公势力,彻底烟消云散,连最后一点残渣也被大唐这台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扫进了历史的角落。中原腹地东翼的隐患,至此基本拔除。长安的诏书带着程式化的褒奖很快送达,安抚了降将,也宣示了主权。
李渊在听尚书省汇报这两起“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归顺时,正用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残留的、早已干涸发暗的牡丹汁液。他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听到孟啖鬼要求“有饭吃”时,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不知是觉得粗鄙还是可笑。 “总算清净了东边。”
皇帝淡淡地说了一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殿外北方的天际。殿角的铜漏依旧滴答作响,案头新换的牡丹开得正好,馥郁的香气似乎重新压过了那若有若无的血腥。然而,一丝冰冷的预感,如同北疆悄然集结的风云,缠绕在李渊心头。突厥颉利可汗那双贪婪的眼睛,绝不会因一个郡王的死而满足,更不会因山东两个降将的归顺而移开。
帝国的盛宴之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长平靖王李叔良的血,才刚刚渗入北地的黄土;而下一支不识趣的、比荔枝核更致命的箭矢,会在何时、何地,射向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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