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听后,面面相觑,渐渐露出恍然的神情。
崔元逊亦抱拳躬身:"末将短视了。"
只见唐军士兵将一艘艘缴获的艨艟舰推入江中。江面上,成群的空船正浩浩荡荡地漂向远方,宛如一支沉默的舰队,执行着它们最后的使命。战船顺流而下,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在月色下如同漂浮的幽灵。
三日后的黄昏,巴陵(今湖南岳阳)境内的长江水道上,萧铣任命的交州总管丘和站在楼船甲板上,忽然抬手止住了正在行进的船队。
"总管快看!"副将手指前方江面,声音带着颤抖。 只见江面上黑压压地漂来无数战船,桅杆上的"梁"字旌旗歪斜垂落,船体布满箭矢留下的孔洞。最令人心惊的是这些船只全都空无一人,唯有破损的盾牌在甲板上随波滚动。一艘艨艟舰擦着丘和的座船漂过,众人清楚地看见船舷上干涸的血迹。
"江陵......完了?"长史高士廉扶住桅杆,脸色煞白。他注意到有些船只的缆绳上还挂着撕扯下来的战袍碎片,显然是在仓皇间被推入江中的。
丘和沉默良久,忽然下令:"全军后撤三十里,就地扎营。"
"总管!"司马杜之松急道,"万一陛下尚在苦守......"
"你看这些船。"丘和指着江心,"若是寻常败退,岂会不留水手操舟?若是诈降之计,又何须将全部战船尽数放出?"他沉重地摇头,"江陵必是已落入唐军之手。"
就在这时,一叶扁舟逆流而来。舟上使者高举李孝恭的招降文书,绢帛在夕阳下泛着刺目的红光。丘和接过文书,发现上面竟盖着萧铣的传国玉玺,这枚玉玺萧铣向来随身携带,从不离身。
三位大臣相视无言。高士廉忽然对着江陵方向整冠下拜,杜之松则缓缓解下腰间佩剑。丘和望着西沉落日,终于对使者说道:"烦请转告李大将军,交州十万将士,愿降。"
夜色降临时,交州军大营飘起了唐军旗帜。而在百里之外的江陵城头,李靖正望着东南方向隐约的火光,对李孝恭轻声道:"看来,我们的放走的空船又回来了。"
李孝恭心中对李靖不由又增添了许多敬佩。
江陵城在唐军的重重围困中,如同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萧铣独自站在太庙前的石阶上,望着檐角垂落的蛛网,轻声问身侧的中书侍郎岑文本:"朕该如何是好?"
岑文本整了整被夜露打湿的衣冠,缓缓跪地:"陛下,请为满城百姓计。"
翌日的朝会上,萧铣的目光扫过殿下群臣。有人紧握笏板指节发白,有人垂首盯着玉阶的裂缝。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城头看见的那个老妇,正从瓦砾中扒拉半袋粟米。
"上天既不佑梁..."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惊起了梁间的燕子,"若待力竭城破,百姓就会遭受灾祸,怎能因我一人之故而让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朕又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
武德四年十月二十一日,萧帝太庙的青铜鼎中升起袅袅青烟。萧铣亲手将太牢祭品摆上供桌,三牲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像一串暗红的璎珞。当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时,守城士兵的哭声如潮。有人跪地叩首直至额破血流,有人折断长枪发誓永不事唐。
萧铣身着粗麻丧服,头裹素巾,率领群臣步行出城。他腰间不再佩剑,只系着那枚裂璺的玉珏。在唐军阵前,这位曾经的梁帝深深揖礼:"该死的唯有萧铣一人。"他抬眼时,目光扫过城楼上那些惊恐的百姓面孔,"愿将军莫因一人之过,累及满城生灵。"
李孝恭命人将萧铣押入军牢,严加看管,之后便挥师入城。唐军进城占据江陵后,众将领想要大肆掠夺,岑文本忽然挡在军前。
但见这个文弱书生展开双臂,素白衣袖在风中鼓荡:"自大业年间至今,江南百姓饱受战火..."他的声音忽然哽咽,指着远处残破的坊市,"那些在废墟中觅食的孩童,那些在坟前哭夫的妇人,他们踮脚延颈盼望的,难道是又一场劫掠吗?"
唐军将领中响起不满的议论,有人已经按住了刀柄。李孝恭凝视着城头飘摇的梁字旗,忽然想起出征前陛下密旨中的嘱咐。他猛地抽出佩剑,寒光闪过,身旁将旗应声而断:"传令三军,敢伤百姓者,犹如此旗!"
当夜,中军帐中争议又起。几位将领要求查抄抵抗至死的梁将家产。
参将崔元逊愤然拍案:"这些人家中堆满民脂民膏,正好犒赏将士!"
始终沉默的李靖缓缓起身,烛光在他斑白的鬓边跳动:"当年豫让漆身吞炭,世人谓之忠义。今日梁将殉国,诸位却要抄没其家?"说罢,他拾起地上断旗的一角,"王者之师,当以仁义为甲胄。"帐外忽然传来更夫报晓的梆声,众将相顾无言。
黎明时分,江陵坊市悄然复苏。卖炊饼的老翁颤巍巍地生起炉火,几个胆大的孩童趴在街角张望唐军巡逻队。当发现这些北方士兵竟用铜钱购买货物时,紧闭的店门一扇接一扇地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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