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踩着高跟鞋，走到他面前站着，摇了摇头，说：“太狂了，这气质太狂了，囡囡能驾驭得住吗？”
林云终于露出点别的动作，拐了谢雨一下，说：“……你到不如先转过去看看依依。”
明明是咱们闺女更危险啊，才见面的时候，林云下意识的就要动手了，直到看清楚了这个人是谁，才收回招式。
先前林依看见他们眼睛就红了，后来还趴在谢雨肩上哭，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横在他们之间，谢雨还真没有好好看过。
现在谢雨转过头，虽说林依是低着头，不太好意思的样子，那周身的寒意也收敛了些许，可那并不代表没有，这让谢雨生出一种下属对上司的压迫感，她想了想，歪头小声对林云说：“天造地设的一对，没得跑。”
说完这一句，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衣，说：“行了，差不多了，连女婿都见过了，我们走了。”
她和林云看着腰间的那乾坤袋，知道就是那里了，她和林云的魂魄不断缩小，进入那个袋子之前，谢雨忽然转过头，隔着一点距离，对林依说：“中秋那事，你自己克服克服，总能过去的。”
林云看了林依最后一眼，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便拉着谢雨，进去了。
这是唯一一对，没有任何怨气的魂魄。
阮颜走的时候，也没能逃过怨憎恨的洗礼，李家院子里的黑雾冲天，冥翼清理它们花了好一番功夫。
这对夫妻是当真随性豁达，哪怕遇着再大的事情，都能随风而去，哪怕这事情是生死，是遗憾。
***
冥翼垂眸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卫铮，三言两语把吴质的事情说了。
林依听了之后沉默下来，她转过身，背对着冥翼，面前是那一望无际的星海，她轻声说：“冥翼，现在我们必须都要想明白。”
冥翼拿起酒葫芦喝了一口，上前走了两步，和她共同看着这片海。
整片虚空就像是块巨大的幕布，上面洒落的是若有若有的碎银子，折射出微弱的荧光。
在这里，时间仿佛是静止的，先前冥翼擅用妖血来收纳那些怨气的账还没有算，横在他们之间的东西还没有解决。
林依抬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透过指缝看着这片虚空，前方微光点点，却刺得她眼睛疼。
兜兜转转，他们好像又要回到了三年前，吴质是异世的人，于公，他们应该把他的魂魄收集起来，送回去；可是作为朋友，他们实在是下不去那个手……
何况他现在维系着大晋的平衡，如果他走了，那么他们就算是使出浑身解数换来两个世界的存在，大晋也会再次陷入世家分裂，战火纷飞的境地中，难保不会再出现第二个元一。
还是那句话，大晋需要他。
在林依和冥翼的身后，卫铮的手动了动，他紧紧皱着眉，似乎就要醒了。
冥翼敲的时候留了力，怕把人敲出个好歹来，卫铮心中记挂着事，并没有睡得很沉，他在一片混沌中想要抓住些东西，却还是不停的下坠，于是他不停的挣扎着，不错过任何机会。
那些空间碎片一块块的从林依眼前拂过，它连接着大千世界，于是她看见百姓们拿着曲辕犁在地里耕种，好的工具为他们省了不少力，他们能够在天黑之前，扛着锄头，回家好好吃一顿饭。
她看见白家成为大晋第一印刷商，交到他们工坊印刷的东西，没有不快的，活字印刷术给那些学子们带来了便利，于是枕星阁的藏书流传于世，林依在境里背的那首《春江花月夜》也火爆一时，大晋的儒学兴起，再现百家争鸣的辉煌。
她看见富贵檐下摆放的玻璃，短短几年的时间，白家的玻璃就能做到和景德的瓷器齐名，他们交相辉映着，和丝绸一起，打开了东南方的马道，一起售往了大月深处、南海尽头，不夜城真如吴质预料的那样，成为大晋的商业中心。
它彻底繁华起来了，大家手头都有钱，便再也没有人做出卖儿卖女的事情，霍韧经营得当，暗格赌箭那种事情彻底杜绝。
柴鑫带着他那些下属，跟着镇昀和苏晓英，守住了平阳关那条线，它成为了大晋的铜墙铁壁，百年之内，无人敢犯。
远方传来了“嘭”的一声响，那是开山辟路的声音，曾朴没有把那火药藏起来，他随着工匠们，来到了南疆，靠着这火药的威力，炸开了一条路，从此南疆与大晋一体，它再也不是落后闭塞的小村寨了。
林依用另外一个世界的东西，改变了长安，改变了大晋，甚至是改变了这个世界。
历史的发展是一个过程，而林依无疑是把它推动了，很多东西的提前出现，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走向，这是违背规律的逆天而行，所以她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她的视野里，她看不见那虚空的出口，从她进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
她叹了一声，在这片落针可闻的安静中，说：“三年前，我们都太年轻，太狂傲，总想着自己把这一切挡着，天塌了我们来顶着，天不怕地不怕。”
冥翼抬起酒壶，笑了一声，别的不说，林依总结的很对。
可他们换来的是三年不相识，以及不夜城的重逢不知，是再也找不回的记忆，是长久的遗忘。
只有经历过了，才知道“英雄”“救世主”这些字眼背后是血淋淋的痛，可是等到你反应过来时，你已经走到了这条路上，没有办法回头了。
都到现在了，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这下面的百姓，放弃两个世界的安稳，给自己一份美满？
冥翼抬头仰望星云，说：“天下是天下，你是你，我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要保护，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
林依没有接他的话，但是他似乎能听见林依的问题：“如若不能两全呢？”
冥翼笑着，他答：“没有两全，我就拼它个两全出来，我们连救世主都当了，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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