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没有过多停留，就直奔回了自己领地，这次格劳秀斯提出要带他进去认一认前辈们，柯林欣然应允。
营地坐落在通天铜表不远处，被它的影子完全覆盖。
根据塞勒涅的说法。
这个国度内，想要找出另一位与国王陛下同样恒久的存在，那只会是通天铜表。
没有日升日落，没有其他因素干扰，通天铜表也不会长脚跑掉，于是阳光的角度至今不变，在它的遮挡之下形成漫无边际的影子，向通天铜表外延伸。
仿佛巨人背对太阳的炙烤，沉默着，以身躯为底下寿命短暂的小人们，撑开一片遮挡烈日，阴影丰盛的绿洲。
如果说晨昏边界以内，没有黑夜只有白天，那这一块阴影之地，就是国境中唯一接近夜晚的黄昏。
“说是术师营地，大家都有自己的领土，都要完成自己的修炼。不是有要事相商，基本不会一起集中到这里。除了到永夜宫的议事厅碰个头，也就是个乘凉的好地方。”
果如老师所言，柯林左顾右盼，没见到任何人造之物，空荡荡一片，连盐柱都没见到几根。只有偶尔几个路过的术师，在阴影中鬼魅般飞行，如同民俗传说中的夜影精灵。
大概是物质界仍未入夜的缘故，营地内只有寥寥几人在走动。
每个人都对他们带回来的一毯子魂晶极为好奇，格劳秀斯见一个抓一个，强迫他们与自己一起同行。
作为在场最年轻的后辈，柯林向前辈们一个个乖巧地问好。得知他是格劳秀斯新收的弟子后，前辈们对柯林的兴趣迎风见长，更甚于对他们运回来价值连城的魂晶。
“居然是孚日城出生的年轻人，嘿，我没记错的话，上莱茵兰那一块，有好几十年没出过术师了吧。”
说话的，是一个面相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自称叫尤立克·胡伯。
说话的口吻老气横秋，但要算起来，他还是一行人中除去柯林最年轻的那位。
胡伯的颧骨高到近乎刻薄，不是受人欢迎的长相。
他抬起右手，微微托着下巴，颇为意外地上下打量着柯林，眼神中说不尽的复杂意味。
眼皮跳动着，仿佛在极力掩饰某种难言的情绪。柯林看着也觉奇怪。
“河岸战争打了前后三次，快几十年的时间。把孚日城以外的上莱茵兰，几乎打成一片白地，就只剩个孚日城没被破坏，死的人少，能维持战前的繁荣。”
“财多露手啊，引来了大国灾殃，孚日城是十足十领会到了各路国王和皇帝的野心。说起来，倒跟我们弗兰德斯人有很多共同语言。”
另一位跟柯林打过照面的霍斯特老爷子，接过胡伯的话头，笑呵呵地说道。
“法洛兰和赫尔曼联合封锁，各国王室一齐盯着的好地方，最后出来的第一位货真价实的超凡者，是我们术法学会的术师，还是在贝克特那个老东西的眼前。哈哈哈哈，我们这回可算狠狠扇了教廷和王公们的脸。”
霍斯特的话引来不少人的认同，看向柯林的目光，多了一分同病相怜。
既然是同仇敌忾，又是会长的小徒弟，便有人出声，恰到好处捧了柯林一句。格劳秀斯笑而不语，没有说出已经跟贝克特结盟的事实。
在尘埃落定之前，他不想节外生枝，让更多人知道此事。这个关键的同盟，一定要用在最关键的时候。
“好了，孚日城虽然明面上没有超凡者，里面的水可能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深。”
“能收个徒弟回来，算得上意外之喜了。瞧瞧，刚刚还帮我从流浪者那里，敲诈回来一大笔魂质，就用来给大家备战黑潮了。多少年了，我们终于也能反过来宰流浪者一回了，这都是多亏了这小子。”
格劳秀斯一席话说出来，众人都是喜笑颜开，对柯林的态度更为热切。
听到老师难得如此夸赞，柯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心里高兴，依旧维持着傻乎乎的笑容。
“现在论功行赏，我分一些给我徒弟自己用，诸位没有意见吧。”
合理合情，在场众人纷纷点头赞许。
术法学会的术师们，大多出身于弗兰德斯，即便不经商谋利，商业思维早已刻入本能。
柯林为谈判这桩“生意”下了大力气，多分点红也是应该的。
还没等柯林开口，格劳秀斯已经伸手去拿。不到三十块的魂晶，格劳秀斯挑出来足足七块，递给柯林，在柯林惊讶的目光中，想了想，又挑了两块大的交给了他。
“老师，我不能要这么多，这是属于全体术师的。”
柯林很有自知之明，跟流浪者的谈判，本质上他倚仗的还是术师们的威慑力。
自己的功劳是有，也不能够拿这么多。
“……这不是给你的，是给你怀里的那根树枝的。现在是非常时期，所有的魂质都要统一征集用来备战黑潮，我哪怕想私下给你都不行。在商言商，打仗可是另一回事了。”
柯林无语，自腰间取出一根新绿枝条。在通天铜表投下的昏暗阴影之中，这根绿叶葱茏的粗壮枝条依然苍翠欲滴，闪烁着光辉，照亮了周围一圈神色各异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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