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该用晚膳了。”
一道恭敬的声音打破了房间内的沉寂。
说话者是一名年约三十余岁的道士,身着寻常道袍,手中托盘上放着几样清淡的餐食。
他的目光投向床上躺着的人,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
床上之人,正是武当派现任掌门,名震江湖的绝顶高手范如松。
此刻他却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如纸,眉宇间因痛苦而拧成几道深壑,气息微弱,一副病入膏肓,行将就木的模样。
听到呼唤,范如松费力地掀开眼皮,眼神涣散无力。
他极为艰难地微微摆了摆手,仿佛连开口的力气都已耗尽,只示意来人将食物放在桌上。
那中年道士依言上前,目光快速扫过桌面,中午送来的碗碟已然空空如也。
他面色如常,默不作声地将新的餐盘放下,又熟练地收起空盘,躬身便欲退下。
“且慢……”
竹榻上又传来范如松气若游丝、断断续续的声音。
“今日…身子愈发不爽利……晚间若无紧要之事,便…莫要再来扰我清静了……”
“是。”
道士低头应了声脚步轻缓地退出了房间,并细心地将房门掩上。
武当山已连续晴好了数日,此刻天色尚未完全暗透。
天边一弯皎洁的明月却已早早升起,清冷的几缕辉光透过古朴的木窗棂,悄然洒入室内,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寂寥影子。
确认那道士的脚步声彻底远去,直至消失在山道尽头,床榻上原本奄奄一息的范如松骤然睁开了双眼。
那眼中虽难掩疲惫,却锐利深邃,绝非垂死之人所有。
他动作不见丝毫迟滞,竟一个翻身便稳当地坐了起来。
尽管面色依旧苍白,甚至眉宇间隐约缠绕着一股驱之不散的黑气,但与他方才那油尽灯枯的状态相比,已是判若两人。
他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摊开自己的右掌。
只见掌心之中,一道细如发丝却触目惊心的黑线正自腕部向掌心延伸,宛如一条阴毒的活物,已然逼近掌丘位置,距掌心不过一寸之遥。
范如松凝视着这道索命线,嘴角不由得牵起一丝苦涩至极的自嘲:“终究……还是压制不住么?这毒性,竟霸道如此……”
他起身下榻,步履虽轻,却异常沉稳。
行至桌边,他毫不犹豫地端起那刚刚送来仍冒着热气的饭食,走到房间另一侧的窗边,推开窗户,手腕一倾,竟将食物尽数倒向了窗外。
他的居所位于武当金顶北侧,地势极为僻静,背后便是万丈深渊,悬崖陡峭如刀劈斧削,深不见底。
在此处置残羹,绝无被人发觉之虞。
他凝神静立,侧耳倾听片刻,以内力感知周遭,确认方圆数十丈内确无第二人气息后,才重新关好窗户。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空了的餐盘,神色变得无比复杂,有愤怒,有痛心,更有一丝深深的无奈。
但这一切情绪只存在了一瞬,便被决绝的眼神所取代。
有些事,从他察觉中毒的那一刻起,便已没了回头路。
“你身上的毒有些奇怪,只能从饭食当中下手。”
“范掌门自己当心。”
恍惚间,范如松的脑海中再次回响起一年多前,在金陵城外偶然遇见的那位年轻女大夫袁九月的话语。
他此刻想起,并非偶然。
因为就在今日白昼,他清晰地感知到,有一股凌乱的气息出现在了武当山上。
范如松虽终日困守这方寸卧室佯装垂危,但其一身精深内力犹在,灵台清明,感知力远超常人。
在这清静的武当山顶,要捕捉到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寻常人的凌乱气息,于他而言并非难事。
他暗中瞧见是全定尧手下的人,鬼鬼祟祟地押着一名女子,从后山小道秘密上山。
那女子,正是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大夫袁九月。
全定尧行事向来谨慎,可惜其自身武功修为并未登堂入室,远远低估了一位绝顶高手的感知能力。
加之范如松这数月来的隐忍伪装,成功麻痹了他,让他真以为这位掌门师兄已是砧板上鱼肉,再无任何威胁。
范如松虽暂不清楚全定尧煞费苦心将袁大夫掳至山上究竟意欲何为,但他却清楚地记得两件事:其一,这位袁九月大夫,对他那位惊才艳艳的师弟李墨仙有过救命之恩;其二,正是她,曾一眼看破他身中奇毒,并直言下毒者必是身边亲近之人。
于情,袁大夫对武当有恩;于理,他范如松乃是如今的武当掌门,武当门人如此行事,他又岂能坐视不管?
夜至三更,万籁俱寂,只有山风掠过松林的呜咽。
范如松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门,身形如一道淡薄的青烟,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朝着山顶一处废弃已久的偏僻柴房疾掠而去。
柴房门口,一名已过壮年的武当弟子正倚着门框值守。
夜深露重,寒意袭人,他显然没料到此时会有人来,抱着胳膊,脑袋一点一点,已是半梦半醒。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藏剑谷请大家收藏:(m.20xs.org)藏剑谷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