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通过旗语,层层传递下去。
下方的密林中,陈安率领的三万倭国仆从军,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渔网,悄无声息地朝着那片林中空地收拢。
然而,就在包围圈即将合拢的瞬间,一声尖锐而凄厉的呼哨声,猛地从林中一棵高大的古树上传来,刺破了丛林的静谧。
前方的倭国军队中,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被发现了。
吊篮中,朱高燧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蓝武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被发现,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些土人能在密林中生存繁衍,必然有其警戒之道,想要完全无声无息地包围一个数千人的部落,无异于痴人说梦。
“传令陈安。”
“强攻。”
蓝武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旗号再次挥动。
下一刻,地面上响起了震天的喊杀声!
“杀!”
陈安拔出腰间的佩刀,一马当先,怒吼着冲了出去。
他身后的三万倭国仆从军,在经过了半个月的血腥操练和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后,也彻底爆发出了骨子里的凶性。
他们嗷嗷叫着,挥舞着手中的倭刀,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朝着那个土人部落的营地,疯狂地涌了过去。
部落里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衣不蔽体的土人,从茅草屋里惊慌失措地冲出来,拿起简陋的武器,试图抵抗。
木制的弓箭射出的箭矢,软绵绵地射在倭人身上的皮甲上,连个白点都留不下。
投掷出来的石块,更是无法阻挡这股钢铁洪流分毫。
这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屠杀。
倭人的倭刀,锋利而致命,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蓬血雨。
土人的反抗,在这些职业军人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的一般。
惨叫声,哭喊声,兵器入肉的沉闷声,交织成了一曲血腥的乐章。
朱高燧站在吊篮边缘,看着下方那片人间地狱,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看到一个倭人士兵,一刀砍下了一个土人男子的头颅,然后毫不停留地冲向下一个目标。
他看到一群土人妇女和孩子,尖叫着想要逃跑,却被另一队倭人堵住,然后便是毫不留情的砍杀。
鲜血,染红了土地。
尸体,堆积如山。
这比他在京城看过的任何一场戏剧,都要来得真实,来得残酷。
“想吐就吐出来。”
蓝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第一次看这种场面,都这样。”
朱高燧强忍着喉咙里的酸水,摇了摇头,一张脸惨白得毫无血色。
蓝武没有再管他,而是拿起千里镜,继续观察着下方的战局。
他的任务,是查漏补缺。
“西南方向,有一队人想从水路跑。”
他淡淡地开口。
吊篮里的几名神射手立刻张弓搭箭,对着那个方向,射出了一波箭雨。
片刻之后,远处的小河里,传来了几声落水的闷响,再无声息。
战斗,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倭国仆从军彻底冲入营地,将最后一小撮试图抵抗的土人武士砍翻在地后,整个部落,便彻底宣告覆灭。
活下来的一千多名土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都被驱赶到了营地中央的空地上,瑟瑟发抖地跪在一起。
“下去吧。”
蓝武下令。
巨大的热气球,开始缓缓下降。
当这个庞然大物,带着巨大的阴影,降落在遍地狼藉的营地中时,那些幸存的土人,爆发出一阵更加巨大的恐慌。
在他们眼中,这从天而降的巨物,和神迹无异。
蓝武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从吊篮中走出,稳稳地踩在了那片被鲜血浸透的土地上。
他所过之处,跪在地上的土人,无不将头埋得更低,身体抖得更加厉害。
就在这时,一名被倭人士兵用刀架着脖子的,看起来像是部落首领的老者,在看到蓝武的瞬间,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他猛地挣脱了束缚,不顾锋利的刀刃在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口,连滚带爬地扑到了蓝武的面前。
“噗通”一声,他重重地跪下,用额头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地面,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哀嚎。
一名随军的翻译官,快步上前。
“国公爷,他在求您饶命。”
“他说,衡王的死,与他们部落无关,他们是冤枉的!”
蓝武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满脸血污的老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哦?”
他发出了一个淡淡的单音节。
“那你说说,衡王,是怎么死的?”
听到蓝武的问话,那名部落首领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嘶吼了出来。
翻译官在一旁,尽职尽责地同步翻译着。
“国公爷,他说……他说衡王殿下,是被下游的‘河谷部落’杀害的。”
“他说,衡王殿下一直以为,那个部落已经被他教化,对大明十分恭顺。”
“所以,在那个部落举办祭祀典礼的时候,衡王殿下不顾身边所有人的劝阻,为了表示亲近和信任,自己一个人带着儿子,没有带任何护卫,前往参加他们的典礼……”
“然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
翻译官的声音,在死寂的营地里,显得格外清晰。
蓝武静静地听着。
这些情况,其实陈安早就已经和他通过气了。
他之所以还要再问一遍,目的,只有一个。
他缓缓地,转过头。
那双深邃的眼睛,越过亲卫的肩膀,落在了刚刚从吊篮里走下来,正扶着篮筐大口喘气的朱高燧身上。
朱高燧恰好也抬起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一瞬间,朱高燧的身体,猛地一僵。
“殿下,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吧?”蓝武似笑非笑的问道。
“咳咳,听到了!”
朱高燧点了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开口。
“有何感想?”蓝武接着问道。
朱高燧沉思片刻,摇头道:“作为上位者,不可将自身置于危险境地之中,若是我是朱允炆,我宁可在城中抱着女子享乐,也不去什么狗屁土人的部落,这完全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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