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大家也没心情说话了。
连话最多的小侯也默默低头吃饭，这时候，隔壁桌里传来了张俏俏的说话声，
“大姑，我已经跟云峰服装厂接洽过了，他们说收购价可以降到三十万，前提是至少要保留服装厂百分之八十的员工。”
简翠翠在心头微微一震，下岗潮已经开始了吗？
她记得，下岗职工问题最早出现于九十年代初期。
当时还不叫下岗，有的地方叫“停薪留职”。
有的地方叫“厂内待业”，有的叫“放长假”“两不找”等等。
简翠翠竖起耳朵听着隔壁桌传来的谈话声。
只听得那个大姑放下手里切牛排的刀，淡然说道，
“给侯厂长说，他开的价格太贵了，你继续跟他们传达我的意思，我们张氏只能出二十五万，至于员工，也只接收百分之七十。”
这女人说话虽然轻描淡写，但是脸上却是一派的杀伐果断。
端的是一副职场女强人的样子。
张俏俏急了，“可是，大姑，那个姓侯的，态度很强硬，而且软硬不吃……”
倏地，张大姑笑了，她不紧不慢地说，
“张俏俏，我要的是结果，而不是你对我说这件事怎么怎么难！”
“……”张俏俏。
她早就听说这个一直没结婚的大姑很难缠，却不知道她还这么刻薄。
众目睽睽之下，丝毫没有给她留情面。
张大姑的眼眸忽地又在简翠翠身上打了一个转，黯然叹了一口气，
“你小姑才是太可惜了，她从小就聪明伶俐，很是得到你祖父的疼爱，可惜在下乡的时候给毁了……”
后面的话，她说得太小声，简翠翠没听到，她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让十年浩劫给毁了的，又何止一个两个？
眼前的李七，还有她自己的母亲张玲，不都是那时候的牺牲品？
张女士还沉浸在回忆当中，张俏俏已经撇了撇嘴，
“谁让小姑在乡下结婚生娃，让祖父生气了。”
张女士长叹一声，“也须怪不得她，一个弱质芊芊的女孩子，没有一点依仗，怎么能在那时候生存下去？”
张俏俏还想说什么，已经被她弟弟用眼神止住了。
吃完饭，简翠翠他们结账起身准备回去。
她没注意到，那位张女士看着自己离去的身影，有片刻的恍惚。
吃了一顿并不算愉快的晚餐，跟小侯约好明天商谈加盟的细节，李七三人回门面阁楼睡觉。
这里很简陋，除了两张床，就是堆积如山的货物。
李七和司马琳琅白天卖货，晚上就在楼上整理衣服。
今天的喇叭牛仔裤出货最多，李七说，不睡觉也要把牛仔裤给调出来，要不然，明天没法营业了。
三个人折腾半天，终于把货物理出来。
司马琳琅又把最紧缺的货给盘点了一下，打算明天再跟厂家沟通补货。
简翠翠伸了个懒腰，“我得睡觉了。”
看着她扁平的肚皮，司马琳琅忽然想起来了，
“简翠翠，你不是怀孕了吗？怎么还一个人跑出来？”
糟糕，简翠翠忘记当初为了忽悠司马琳琅，说自己怀孕了。
她干笑一声，“琳琅啊，我只能是一个人出来啊，半个人跑出来，怕吓坏你们。”
还皮！
司马琳琅瞪了她一眼。
简翠翠怀孕了？七姑也愣了一下，
“你结婚才一个多月就怀孕了？这也太快了吧。”
摸摸肚皮，简翠翠干笑一声，
“没事，孕期不是还早吗？我想着来看看你们。”
“怎么会没事？”七姑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也知道怀孕早期是不能劳累的，她不赞成地说道，
“我明天把手头的事情都放下，先把你送回去。”
简翠翠怎么可能同意回去？
她在一个小板凳坐下，打了个哈欠，
“我这两天有点事要办，办完了就回去。”
司马琳琅赶紧给她倒洗脚水，“你来泡泡脚，再上床躺下。”
这些天，她看到简翠翠都是一副铁金刚的样子，居然忘记她是个孕妇了。
简翠翠哪里敢说自己骗了她？
这时候受到未来大佬这么殷勤的待遇，心里不由苦笑。
现在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该怎么收场呢？
所以说，一个人最不该撒谎，因为一个谎言需要很多谎来遮掩。
为了以后能够自由活动，简翠翠摸了摸鼻子，老实交代了，
“那个琳琅啊，当初我是为了让你同意合伙，所以骗了你，我其实还没有怀孕……”
还没说完，司马琳琅就狠狠地敲了她的脑袋一下，
“没见过有人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简翠翠陪笑道，“琳琅，对不起啊。”
闹了一通，司马琳琅说起那位张女士
“她们说的云峰服装厂，在这曲周市也算是个挺大的厂子，但没想到连他们也倒闭了。”
司马琳琅的母亲一直在纺织系统工作。
有一年，她母亲还差点调到云峰服装厂。
她对这方面的事情还是比较关注的。
没想到，这么大的厂子，居然已经面临着破产重组。
云峰服装厂？三十万可以买一个服装厂？
简翠翠心中一动。
前世，她虽然不怎么买衣服，却也听说过云峰服装厂。
那可是一个会上市的潜力股。
而且，她记得司马琳琅当年的第一个实业就是服装厂。
如果把这个厂子搞到手，司马琳琅创业的脚步岂不是能加快一些？
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具备了，就缺少盘活的资金……
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她在脑子里搜索着往事。
忽然，她想起来了。
在陆宸去世后的第二年，陈美银曾经指着电视上的一个介绍古玩的节目，神秘兮兮地对陆小花说，
“我就是在这条街的财神堂出手那个东西……”
至于什么东西，她并没有听到。
财神堂这三个字太让人记忆深刻，所以她一直记得。
现在想来，陈美银说的出手，莫不是李七家里的那个手镯？
不管怎么样，明天，她要到那个地方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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