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明媚的病房中，机娘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她的浅色的眸子眨动着，似乎在适应病房中的光线。
只是苏离还有黑羽，都从她的眼睛中，看到了深处隐藏的一抹幽深的绿色。
“编号：，型号：夜莺076。”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像是几十年没有说过话一样。她尝试着移动自己的身体，却发现自己失去了对于身体的控制权。对于这样的状态，她作为战士，再熟悉不过。
她的机体，已经完全废掉了。
看到机娘仍能精准的表述自己的身份，黑羽不由自主攥了攥自己的拳头，替她感到由衷的高兴。
“龙州人？这片战场上，还有龙州人？不对！这里不是战场！因为战场上，没有这样的祥和。我记得......我记得我的模组突然出现了异状......对了，我的机师呢？我的机师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你先不要说话，你的嗓子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黑羽安抚着她，看了一眼身侧的仪器，加快了营养液的输送。
几个医护人员走了过来，用棉签沾水擦了擦机娘干涸的双唇。她有些贪婪的抿了抿嘴，可那些水分，也只够打湿她的唇角。
“这里是浮空岛！你可以理解为，是新的机械岛！我们已经把姐妹都接回来了。至少还活着的姐妹们，都接回来了！”
“接回来了多少？”
“按照目前统计的数字，是二十三万多人，这个数量，随着我们跨越星球的脚步，还在逐步增多。”
“整个战场，搜索了有一半了吧！”
黑羽默然了，不止搜索了一半，整个搜救工作，已经推进了五分之三！
这也就意味着，即便他们跑完了整片战场，可能收拢的机娘，也不会超过四十五万！
或许在现下看来，这已经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了，毕竟比整个曙光军团的人要多出数倍。
可是对于整个企业联合会防线上的机娘来说，这只是一个极为微小的数字。
上亿的核心契约机娘，到头来，却只能收拢四十多万。这还只是预估！
面对黑羽的沉默，床上的机娘惨然的笑了：“已经很不错了！不是吗？至少机械岛还记得我们！我的机师，也没了吧！我的队伍，还有番号吗？”
一连串的提问，让黑羽紧紧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她本来想要询问机娘的感觉，和身体的状况。可现在看来，这些统统都问不出口了。
机师早已经成了骨头，队伍已经被彻底打散。
至于番号？
她们直到被人背叛，还在为之努力的东西，早已经随着企业联合会的崩解而烟消云散了。
黑羽很高兴面前的机娘能够醒过来，且意识清醒。
可她又怕她过于清醒。
因为一旦她过于清醒，就不得不面临抉择。
她所在乎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以前活着的意义，被全盘否定，以后更不知道该为什么而活。
她们不是战争机器，同样有着自己的思维，有着自己的认知。
这也使得，她们更加容易走上极端。
“想出去看看吗？你们没有见过的未来？”
苏离走到了病床边，看着面前的机娘。
她抬起眼眸平静的看着苏离，忽然轻轻笑了笑：“我记得你这张脸，联盟最为年轻的军团长！决裂的导火索！”
苏离挠了挠自己的鼻子，脸上有些尴尬：“说句实在话，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这边战区的机娘，是这么称呼我的。”
“怎么称呼并不重要，不是吗？你口中的未来才重要！让我看看吧！看看你拿什么打动我，让我，让我们，可以继续活下去。”
那没有任何期许的话语，让苏离的心微微发紧。
他能够让她们看到什么？
当她们驰骋在战线上，保家卫国，却被企业联合会放弃的时候，她们的人生，其实就已经划上了休止符。
他也好，夏娃也好，只是心心念念想着有朝一日技术纯熟，可以把她们拯救回来，却没有想过，她们有没有继续活下去的欲望。或许夏娃说的不错，早在她情绪崩溃的时候，她就已经看明白了一切。
他们做的这些，只是为了求自己一个心安罢了！
虚伪！
看着面前机娘瘦削的脸庞和无神的双眼。他忽然明白，作为一个战士，她们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职责。
而失去了相伴的机师，更是让她们心如死灰。
好死不如赖活着，话是这么说不假，可真当浑浑噩噩经历了她们所经历的一切之后，谁又能明确的说，自己还想活呢？
那段经历，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君权只不过是刚刚触及，就被疼得死去活来，更何况她们长时间的承受。
想要将她抱起放到轮椅上的双手停在了半空，久久没有动作。
苏离凝视着那道双眸，感受着那种死寂，心底微微发颤。
“怎么了？军团长大人？连展现给我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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