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志俊和赖汶鸿两人,走出驿馆,再次汇入马当镇午后喧嚷的街巷。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在青石板路上,拉得细长,与挑夫的扁担、妇人的裙裾、孩童奔跑的身影交错重叠。
码头的汽笛声隐约传来,混着叫卖声、谈笑声、马车车轮碾过石板的轱辘声。
江风拂面,带着蓬勃的、杂乱的生机。
两人循着模糊的记忆,在攒动的人头间,寻找那间小店。
韦志俊眯着眼,努力回想那店铺的位置——似乎是在一个卖竹器的摊子旁边,门头刷着淡蓝色的漆。
他们穿过人流,不时低声交谈,比划着手势。
赖汶鸿捏着那几张纸钞,指腹摩挲着纸面凹凸的纹理。
这感觉陌生又新鲜,像是握着一把钥匙,能打开另一种活法的门。
街边店铺琳琅满目:有卖粗瓷碗碟的,有卖土布成衣的,有卖铁器农具的,也有卖纸笔文具的。
这一切对赖汶鸿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些物件本身,陌生的是这种公开陈列、任人挑选的买卖方式。
他在一个卖糖果蜜饯的摊子前,驻足片刻。
玻璃罐里,彩色的糖块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摊主是个老婆婆,笑着问:“客官,给孩子买点甜的?”
赖汶鸿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孩子还小,吃多了糖坏牙。”
他们终于找到了那家小店。
门面果然不大,木架上摆着好些新奇玩意儿:
铁皮发条青蛙、彩绘的陶响球、嵌着玻璃珠的九连环,还有几盒印着西洋风景的硬纸卡片。
店主是个精瘦的中年人,见两人穿着体面,却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忙上前招呼:
“二位爷,想看点什么?”
赖汶鸿拿起那只铁皮青蛙,拧了几下发条。
青蛙在柜台上“咔哒咔哒”地蹦跳起来,铁皮身子反射着阳光。
他眼睛一亮,又拿起一盒彩色积木,木块打磨得光滑,染着红黄蓝绿的颜色。
他犹豫不决,转头问韦志俊:“你看哪个好?”
韦志俊凑过来,拿起那个陶响球摇了摇,里头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这个动静小,不吵人。”他又指指积木,“这个能摆弄,能动脑子。”
赖汶鸿纠结半晌,忽然问店主:“有适合两三岁男孩的么?”
店主笑道:“客官,这年纪的娃,正是好奇的时候。您看这个——”
他从底下拿出一个木制的小推车,轮子能转,车斗里还放着几个彩绘的小木块,
“能推着走,还能装卸东西,结实耐玩。”
赖汶鸿接过来,推了推。
轮子转动顺滑,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他点点头,又问:“多少钱?”
店主道:“八毛钱。”
两人都并未想着讲价。赖汶鸿掏出那张一元纸钞递过去。
店主接过,对着光看了看水印,笑着收下,找给他两张一角的小钞,又用旧报纸仔细包好小推车,系上麻绳。
赖汶鸿接过纸包,掂了掂分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走出店门,两人都松了口气。
赖汶鸿拎着那纸包,像完成了一件大事。
阳光照在他脸上,那常因战事紧绷的眉头舒展了,眼角笑纹深深。
他望着街上往来的人群,忽然低声道:
“韦兄,咱们这算是……重新做回‘人’了。”
韦志俊明白他的意思。
在神国,他们是“臣子”,是“将领”,是宏大叙事里的一枚棋子。
唯独不是有血有肉、有寻常烦恼与喜乐的“人”。
此刻,为侄儿挑一件玩具,为亲人备一份见面礼——这种最朴素的人情往来,却让他们真切地触摸到了生活的实感。
他们沿着来路,慢慢往回走。
街边食摊飘出葱油饼的香气,混着油炸的焦香、酱料的咸鲜。
赖汶鸿摸摸肚子,笑道:
“要不,咱们也尝尝这街边吃食?用用这新得的纸钞。”
韦志俊也笑了:“好。”
他们在巷口一个卖汤饼的摊子前坐下。
老板是位老汉,驼着背,手脚却麻利得很。
面团在他手里几下就擀成薄片,刀起刀落,细条如丝。
热汤翻滚,撒上一把葱花,香气扑鼻。
两人各要了一碗,就着街边吃起来。
汤饼粗粝,但汤头醇厚,暖洋洋地落进胃里。
赖汶鸿吃得额头冒汗,连声道:“痛快!真痛快!”
吃完,赖汶鸿掏出纸钞付账。
老汉接过,对着光看了看水印,笑着收进围裙口袋,找了零钱。
那几个钢镚在手心里沉甸甸的,带着体温。
两人吃饱喝足,慢慢踱回驿馆。
夕阳西斜,江面泛起金红色的粼光。
码头的船只陆续点起灯火,星星点点,与天际初现的星辰相接。
回到房间,赖汶鸿将那小推车纸包小心放在床头。
他坐在床沿,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默然良久。
韦志俊也静静坐着。
这一天经历太多:从忐忑不安的觐见,到出乎意料的任用,再到这寻常的逛街购物、吃汤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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