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在安庆等地,重开官办免费学堂。
衣衫褴褛的贫寒子弟,也能有机会坐下识字念书。
他招募士人,不仅讲圣贤书,也鼓励探讨,被称为“西学”的实用格致之术。
不过数月光景,效果已然显现。
皖、浙、苏南的神国控制区内,那种大乱后的死寂与恐慌,渐渐被一种小心翼翼的生机取代。
田垄间弯腰劳作的人多了,道路上往来的商队铃铛响了,学堂里传出了稚嫩的诵读声。
百姓们或许不懂太多大道理,但他们看得见碗里多了几粒米,夜里睡觉少了几分提心吊胆。
于是,“义王”这个称呼不胫而走,在乡野市井间,悄悄流传。
参军投效者络绎于道。短短半年,神国便新增了数万愿意效死的儿郎。
连旧朝那边,闽浙总督骆秉彰在给朝廷的奏报里,都忧心忡忡地写道:“民心俱向翼贼,粮税皆为其用。”
字里行间,满是不解与惊惧。
然而这一切好转,却如一根根冰冷的针,扎在深宫之中那位“神王”的心上。
社稷转危为安,换来的不是他的欣慰,而是刺骨的寒意。
“义王”?这天下只能有一个‘王’,那就是天父之子,他自己!
石达凯的声望愈隆,便愈衬得他这位“真神”黯然无光。
更令他恐惧的是,对方那套行之有效的世俗理政——减赋、任贤、明法、兴学。
其每一次成功,都在无情映照出,他坚持的“天父天兄”神权体系的荒诞与空洞。
此子所图,分明是一个褪去神秘光环、依靠律法与良政运转的国度。
而这,与他所奉行的洪氏“家天下”神权统治,根本水火不容。
何况,石达凯的清廉勤政,像一面明亮的镜子,照出了他洪氏亲族——尤其是他那两个哥哥洪仁发、洪仁达——是多么丑陋不堪。
那两人仗着国兄身份,卖官鬻爵,强占民田,纳贿横行,将朝堂搅得乌烟瘴气。
相比之下,翼王府的威信,更是如日中天。
“此子,实乃杨琇青第二……不,比杨琇青更甚!”
深宫夜烛下,神王的恐惧日夜滋长,终而化为了狠戾的行动。
今年二月,他先隆重加封洪仁发、洪仁达为安王、福王,明旨令二人“同理军政”,与翼王共商国是。
这两头只知敛财的蠢猪,唯一的本事,便是在石达凯每项决议出来后,
千方百计阻挠否决,使得“军政命令不得行”,硬生生将翼王架空。
接着,他以“国事繁巨,需王弟留京辅政”为名,禁止石达凯离开京城半步,实则是将其软禁。
同时,以各种借口暗中抽调、削减翼王的直属兵马。
第三步,是舆论抹黑。
他授意亲信蒙得恩,派人在朝野间散布流言,诬指石达凯“反骨偏心”、“欲效杨琇青专权跋扈”。
甚至暗中伪造书信文稿,煞有介事地宣称,石达凯有“改元太平安国”的异志,企图煽动不明就里的军民,背弃翼王。
不仅如此,他更暗中拉拢、收买那些原本因石达凯庇护,才得以存活的东王旧部,如杨辅清等人。
诱使其逐渐脱离翼王麾下,进一步剪除羽翼。
最后,他命蒙得恩,大肆扩编神王府的亲军卫队,在京城内,进行铁桶般的严密控制。
无数细作像幽灵般撒出去,日夜监视翼王府的一举一动。
连每日采买食材的种类数量,都有人记录在案。
几套组合拳下来,石达凯看似仍是“通军主将”,实则政令难出府门,兵权不断被侵蚀。
甚至在这京城内,他的性命,都已悬于他人一念之间。
书房内,烛火又跳了一下。
张遂谋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
“王爷,消息确凿。”
“明日巳时,主上召您入府‘商议宁国府军务’……内殿已伏刀斧手五十人。只待您一人内,便要动手。”
石达凯没有立刻转身。
他依旧望着窗外。夜色已完全吞噬了庭院,只有几点灯笼的光晕,在黑暗中孤零零地亮着。
他想起被焚毁的青溪里巷旧府,想起那里曾有的欢声笑语,父母妻儿熟悉的面容。
最终,都化作了韦昌徽刀下的血海与冲天烈焰。
他本以为,忍辱负重,戮力经营,能为这神国,为这乱世中的百姓,争得一线生机。
可如今……
“知道了。”
良久,石达凯缓缓吐出三个字。
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明日天气如何的寻常预报。
但张遂谋却看见,王爷负在身后的双手,在阴影中缓缓地、极其用力地握成了拳,微微颤抖。
窗外,夜风忽紧,掠过屋脊,发出呜咽的声响。
卷着令人心头发凉的气息,沉沉地压入了翼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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