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忘沿着满布青苔的石阶,缓步踏入盟主堂。
密布的乱石和丛生的杂草中,竟突兀地矗立着一面未倒的石壁。
在石壁之上,竟还写有一首题词。
陈忘记得那首词。
十年前,项云称武林盟主,建盟主堂,风光无两。
皇宫之中,三位皇子次第来盟主堂祝贺。
太子朱炳瑞与项云畅谈庙堂事、江湖事、天下事,通宵达旦,彻夜不眠。
琅琊王朱钰锟携金珠美玉、粉娥秀黛,欲借机拉拢,却被拒之门外。
永安王朱潇渲两手空空,只拎来一壶美酒,与项云开怀畅饮,酒至半酣,诗兴大发,挥毫提笔,于壁上作词半阙。
待上半阙写完,永安王灵感枯竭,竟不知从何处着墨,便佯装醉酒,踉跄奔出盟主堂,而后仓皇而逃。
盟主堂影壁之上,就此留下了这残缺不全的半阙题词。
可相隔十年,陈忘故地重游,所见壁上题词,竟然是完整的上下两阙。
上半阙遭烈火焚灼,早已难以辨认,而下半阙清晰可见,似是盟主堂惨案之后,有人特意补上去的。
此词,词牌名为《六州歌头·少年盟主》
少年豪气,持剑立京中。比武场,逞威风,剑出鞘,败群雄,天下颂英名。称盟主,人心附。建堂口,聚英雄,成一统。武功盖世,年少壮志酬,名传九州。提剑蘸点墨,江湖作画轴,任意描摹。绘宏图。
大梦方醒,辞京都;雪纷纷,鸣孤鸿。名与利,都成空;朋和伴,俱无踪。云霄落尘笼,心已老,志难成。封长剑,弃名姓,废武功。醉酒持觞,忘旧事前尘,剑鸣匣中。念旧恨新仇,何时归江湖,剑斩邪风。
寥寥数语,几乎写尽项云半生风云,读来令人不胜唏嘘。
几人正沉浸在词句之中,冷不防听人在背后“咦”了一声,随后道:“盟主堂旧址久无人烟,如今竟有人来,稀奇,稀奇。”
猛一转头,见一寻常男子站在几人身后,似一路人。
陈忘心中惊奇,询问道:“这位小哥儿,也是来访盟主堂旧址的吗?”
“访盟主堂旧址?”来人指了指自己的脑子,道:“我可没病。”
“那您是?”陈忘颇有耐心。
“路过的,”说着话,那人向盟主堂的残垣断壁瞥了一眼,没好气地说:“几位外来的吧!这盟主堂旧址十年前可死过好多人,不然,也不会在这寸土寸金的地儿荒废这么久。老话儿怎么说来着,晦气!我说,你们也赶紧出来吧!省的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说着话,此人自喉咙中发出“呵”的一声含混怪响,随即“忒”地一口浓痰,朝着盟主堂旧址的地方就吐了出去。
“嘿,这小子。”
杨延朗见此人胆敢对盟主堂旧址如此不敬,当即便撸起了袖子,欲暴揍此人一顿,为陈忘鸣不平。
不想杨延朗刚有动作,竟被陈忘一把拦下。
陈忘坦然道:“我等初来乍到,多谢小哥儿提醒。”
说罢,竟缓步走了出去。
那路人见几人如此乖巧,好感大增,盛情邀请道:“几位既是初来乍到,不如随我同路,去前方不远的‘红袖招’快活快活,只不过……”
路人的眼睛瞟了一眼,继续说:“只不过要先安排好两位女眷,那地方可不接待女客。”
顺着路人手指的方向,正是坊子另一边那一座红绸招展宾客满座的高楼。
“为何不接待女客?”展燕脱口而出。
杨延朗精灵鬼怪,早已猜到那是什么去处,用身体挡住展燕,道:“小爷可没兴趣去那种地……”
话未说完,却听陈忘饶有兴趣地打听道:“小哥儿,‘红袖招’我没兴趣,不知可曾听过‘彩云招’?”
“红袖招”这个名字,不经意间让陈忘想了起来,当初在归云山庄时,风万千曾让他进京之后,在“彩云招”中立足。
“这位大哥拿我打趣不是,”路人笑道:“京城谁人不知,红袖招就是彩云招?”
“什么?”陈忘颇有些惊讶。
“看来你真不知道啊!”路人想了想,开口道:“原是叫彩云招的,不过不久前听闻里面来了个静姑娘,深为永安王所爱,听说为了这姑娘,王爷连城西教坊司都不去了,专来这彩云招。永安王,何等风雅之人,来了没几天,便嫌弃这‘彩云’二字俗气,挥毫提笔,写下‘红袖招’三个字,给这家店改了招牌。诗云:‘骑马斜倚桥,满楼红袖招’,附庸风雅嘛!再加上店中老板娘自称红袖姑娘,又是一语双关。”
说着话,路人竟露出色眯眯的表情:“话说这红袖姑娘,那叫一个美,那叫一个媚……”
“得得得,”陈忘见再聊下去也无甚有用的信息,只道:“小哥儿先去,我等随后便到。”
路人春心荡漾,咽了咽口水,道:“我等不及了,等会儿见了各位。”
说罢,便飞也似地奔向那红绸招展的高楼。
陈忘看着那座高楼,暗中思忖着:
红袖招。
红袖?
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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