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方的黑雾裹着碎石簌簌往下掉，谢燕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阴土。
小黑最后那声嚎叫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她摸索着腰间锦囊——里面装着半块从枉死城顺来的槐木罗盘。
"西南三步。"御苍生的唐刀劈开迎面扑来的骨刺藤蔓，刀柄饕餮吞口渗出的血珠在空气中凝成细线，"当心尸水潭。"
谢燕踩着他说的方位纵身跃起，青布鞋底擦过泛着油光的潭面。
水底突然伸出十几只白骨手掌，老鬼的烟杆及时甩出串火星，那些指骨在触到她脚踝前化作焦炭。
这已经是他们遇到的第七处陷阱，每处都精准卡在通往荒山的必经之路。
"青蚨虫。"谢燕突然刹住脚步。
腐叶堆里闪着微不可察的磷光，三只青铜色的甲虫正啃食着某种黏稠液体。
这是古籍残页提过的守阵虫，专噬生魂气息。
她解下发带缠在左手腕，浸过黄泉水的布料渗出暗红——今早用忘川石割破掌心时，御苍生冷着脸给她包扎的伤口又裂开了。
果然，青蚨虫振翅朝血味扑来。
谢燕将发带甩向右侧的招魂幡残骸，看着虫群被诱离路径。
正要抬脚，后颈突然被老鬼的烟锅烫得一激灵。
"丫头看头顶！"
七盏人皮灯笼不知何时悬在树梢，惨白的灯面上浮动着青铜铃印记。
谢燕条件反射去摸怀中的古籍残页，纸张烫得几乎握不住。
御苍生的刀风擦着她耳畔掠过，斩断灯笼提手的瞬间，爆开的磷火在三人周围形成诡异阵法。
"巽位！"老鬼的烟杆在地上画出八卦残纹，"小范砍灯笼，丫头滴血破阵眼！"
谢燕咬破指尖将血珠弹向阵眼时，瞥见御苍生的刀柄饕餮纹竟张开嘴吞掉了半片磷火。
这个发现让她动作慢了半拍，右肩立刻被阵法反噬划出道血口。
御苍生反手将她扯到身后，刀光织成的屏障撞上第二轮攻击，火星溅在他侧脸灼出红痕。
等他们冲破最后一道石阵，荒山顶的冤魂聚集地已近在咫尺。
小黑留下的爪印在焦土上断断续续延伸，最终消失在一棵挂着青铜铃的老槐树下。
谢燕摸着树皮上密密麻麻的指甲抓痕，突然想起外婆临终前攥着的那枚铃铛——铃舌分明是半截人类指骨。
"开始吧。"御苍生割破手掌将血涂在刀身，饕餮纹路泛起暗金光芒。
老鬼已经绕着槐树撒完朱砂，浑浊的眼珠盯着谢燕手中古籍："戌时三刻阴气最重，错过就要等七天。"
谢燕将染血的奈何桥砖按在槐树根处，念诵残页上的往生咒。
最初几个冤魂确实泛起了金光，可当第十七个魂魄开始消散时，整个荒山突然震动。
尚未超度的冤魂发出凄厉尖啸，原本澄澈的金光里渗进丝丝黑雾。
"有人在篡改阵法！"老鬼的烟锅重重磕在青铜铃上，震落簌簌铁锈。
御苍生的刀风劈开突然袭来的锁链，白无常的冷笑从黑雾中传来："判官大人送的新婚贺礼可还喜欢？"
十八个戴着哭笑面具的黑袍人从地底钻出，每人手中都提着盏青铜铃灯笼。
谢燕眼睁睁看着即将消散的冤魂被铃音扯回槐树，古籍残页上的咒文开始扭曲爬动，像无数黑虫在纸面游走。
御苍生的刀已经砍出缺口，老鬼的八卦盘裂了道细缝。
谢燕攥着发烫的奈何桥砖正要冲进战局，忽然发现某个痛哭的冤魂在铃声响起的瞬间，眼眶里闪过极淡的银光——那光芒竟与外婆临终时眼中最后的光一模一样。
谢燕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些游走在青铜铃表面的黑雾，竟与古籍残页上扭曲的咒文如出一辙。
她突然记起残页边缘被朱砂圈住的一行小字："往生阵遇戾则逆，非破其枢不可解。"
"御苍生！"她闪身躲过黑袍人掷来的锁链，后背撞上老槐树皲裂的树皮，"攻击西南角的青铜铃！"话音未落，白无常的哭丧棒已扫至面门，御苍生的唐刀堪堪架住攻势，刀柄饕餮纹吞下的磷火突然喷涌而出，将三丈内的黑雾烧出个窟窿。
老鬼的烟锅在混战中划出弧光："丫头说的没错！
这些铃铛连着地脉！"他甩出八卦盘截住黑袍人的偷袭，龟甲裂纹里渗出暗金色液体，竟与谢燕腕间的血痕产生共鸣。
树根处的奈何桥砖突然嗡嗡震动，那些被青铜铃扯住的冤魂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用他们的煞气冲阵眼！"谢燕抓起块碎石划破掌心，鲜血滴在古籍残页的瞬间，原本扭曲的咒文突然浮空重组。
她终于看清被篡改的关键——本该指引往生的巽位，竟被人用青铜铃替换成了死门。
御苍生的刀锋擦着谢燕耳际掠过，斩断两根偷袭的哭丧棒。
他左肩的伤口在煞气侵蚀下泛着青黑，声音却依旧冷冽："带路。"谢燕攥紧渗血的锦囊，在漫天飞舞的磷火中捕捉到一线银光。
十七个冤魂眼眶里的银芒此刻连成星图，与记忆中外婆临终时颤抖着画下的符咒完美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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