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疯狂
侦察连这块小小的钢铁阵地，成了风暴眼中最后的礁石，即将承受毁灭前最狂暴的冲击！
每一寸土地，都将被钢铁和血肉反复犁过！
炮弹！无穷无尽的炮弹！
如同地狱熔炉倾倒出的炽热铁流，带着毁灭一切的狂暴意志，反复犁过侦察连这方小小的垭口阵地。
大地在持续不断的爆炸中剧烈地痉挛、呻吟、扭曲！
每一次近在咫尺的轰然巨响，都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心脏，猛地挤压，再松开，带来窒息般的眩晕和胸腔撕裂的剧痛！
空气早已不再是空气，而是滚烫的、粘稠的、饱含着浓烈硝烟、皮肉焦糊恶臭、新鲜血腥甜腥以及泥土烧灼呛人气味的毒雾！
每一次试图呼吸，都如同吞下烧红的烙铁，灼痛从喉咙一直烧到肺腑！
耳朵里除了连绵不绝、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只剩下尖锐到刺破脑髓的耳鸣，仿佛有无数只毒蜂在颅内疯狂振翅！
士兵们如同狂风巨浪中的蝼蚁，死死蜷缩在早已面目全非的散兵坑、岩石缝隙、甚至是被炮弹掀翻的战友尸体旁。
身体随着每一次爆炸而剧烈地颠簸、震动，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破碎的岩石、滚烫的弹片、湿冷的泥土混合着不知名的血肉碎块，如同污秽的冰雹般不断砸落。
钢盔被砸得“当当”作响，军装上糊满了泥浆、硝烟和暗红的血污。
“顶住！
都给老子顶住！”
古之月的声音透过步话机，在爆炸的间隙嘶吼着，试图穿透这毁灭的喧嚣，传递给左翼承受着最猛烈冲击的郑三炮。
他的苏北口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看见郑三炮正拖着伤员往掩体后挪，河南话吼得嘶哑：
"狗日的小鬼子！
炮弹不要钱啊！"
“三炮！听见没有！
鬼子这是最后的疯狂！
兔子蹬鹰！
只要咱们钉死在这里！
新22师的重炮马上就能把这帮龟孙彻底砸碎！
113团的兄弟们在布杰班山也快捅穿鬼子的心窝子了！
打完这一仗！
打完这一仗咱们就离回家更近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硝烟和死亡的、炽热的信念：
“谁他娘的敢挡咱们回家的路！
管他是狗屁的18师团！
管他是宿敌山田次郎！
统统给老子弄死！
一个不留！
听见没有？！”
“中！连长！”
步话机那头，郑三炮那浓重的河南口音带着浓重的喘息和炮火轰击下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吼了回来，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里炸出来的火星子，
“俺三排！就算死绝了！
也钉死在这！
一个鬼子也别想从俺这溜过去！
回家！俺们要回家！”
仿佛是为了印证古之月的话，也仿佛是为了回应这决死的信念——
轰隆隆隆——！！！
一阵远比鬼子炮火更加雄浑、更加霸道、带着排山倒海般毁灭力量的巨响，如同九天之上的神罚，猛地从垭口外、日军溃兵纵深的更后方猛烈爆发！
那是新22师的105毫米榴弹炮群！
再次发出了雷霆般的怒吼！
巨大的爆炸火球如同绽放的死亡之花，在日军后队核心区域猛烈升腾！
冲击波形成的肉眼可见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
无数土黄色的身影瞬间被吞噬、被撕碎、被高高抛起！
日军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后方指挥和炮兵阵地，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下，瞬间陷入了更加彻底的崩溃和瘫痪！
几乎就在这震天撼地的爆炸声落下的同时，侦察连阵地前方和左翼那如同跗骨之蛆般持续不断的、精准而致命的炮火覆盖，骤然减弱！
紧接着，如同被掐断了脖子，彻底哑火！
只剩下零星几声无力的、如同垂死挣扎般的迫击炮响。
死寂！
一种极其短暂、却令人心悸的死寂！
古之月举着望远镜一看，顿时笑了 —— 鬼子的炮兵阵地被新 22 师的炮火覆盖了！
紧接着，垭口外那片被硝烟和死亡笼罩的雨林边缘，爆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疯狂、都要混乱、都要歇斯底里的喧嚣！
“板载！
板载！
板载！！！”
不再是整齐划一的狂吼，而是无数个绝望、恐惧、彻底丧失理智的个体发出的、混合着哭腔和破音的嚎叫！
失去了炮火支援和有效指挥的日军溃兵，如同被彻底激怒又同时被彻底打懵的蚁群！
在少数面目狰狞、挥舞着军刀如同输光一切的赌徒般的军官的疯狂驱赶下，他们不再讲究任何战术队形！
没有散兵线！
没有交替掩护！
没有“三段冲击”！
数千名土黄色的身影，如同决堤的、污浊的洪水，彻底失去了约束和方向，只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和最后一丝被逼出来的疯狂，乱哄哄、毫无章法地朝着侦察连这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生路”——垭口阵地，亡命地猛扑过来！
那景象，如同地狱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人潮汹涌！刺刀如林！
无数张扭曲变形的脸在硝烟中若隐若现，写满了绝望和同归于尽的疯狂！
脚步声、嚎叫声、枪械碰撞声、军官歇斯底里的命令声，汇成一股巨大而混乱的声浪，如同海啸般狠狠拍打在垭口阵地上每一个士兵的神经上！
“来了！”
徐天亮吐出嘴里的泥沙和血沫，金陵话带着一种麻木的凶狠，他死死盯着那片汹涌而来的黄色狂潮。
“火力排！”
古之月对着步话机，声音冰冷如铁，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所有炮弹！一发不留！
给老子全部砸出去！
砸到鬼子人堆里去！
砸他个人仰马翻！”
“是！连长！”
火力排排长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嘶哑。
嗵！
嗵！
嗵！
嗵！
嗵！
仅存的几门M2迫击炮发出了最后的怒吼！
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如同死神的请柬，狠狠砸入正前方那汹涌混乱、毫无遮蔽的人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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