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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音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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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茶巷春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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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四十六年五月至六月)

第一折·晨训茶香(五月十六)

卯时三刻,沧澜分舵后院蒸腾着茯砖茶香。林承影剑鞘挑开青竹帘,青年教头望着七名扎马步的学徒笑骂:"昨日教你们辨茶砖成色,倒把小王认成老李家的陈年茶膏——腿肚子哆嗦得像筛茶箩!"晨光里,学徒小刘膝头茶碗晃得叮当响,泼湿的裤脚惹来檐下家雀啄食。他腰间的牛皮水囊上,赫然烙着隆庆年茶马司的验讫火漆。

隔壁染坊刘掌柜的幺女小莲扒着墙头,双丫髻上粘着槐花:"林教头好凶!昨儿还帮我爹修靛缸呢!"话音未落,尉迟星瑶拎着琉球螺钿食盒翻上墙头,少女的月白襦裙扫落露水。食盒铜扣上嵌着的砗磲,正是月港海战中从佛郎机战舰上缴获的战利品:"小莲莫闹,请你尝吴家新制的木樨茶糕。"油纸包刚启,茶仓顶的信鸽便扑棱棱俯冲抢食,惊得南宫璇玑腕间九曲锁叮当乱颤——这串锁子曾在嘉靖年间随胡宗宪的船队丈量过日本海。

前厅传来铜锣脆响,林望舒改良的报时木鸢掠过天井,翅尖撒落改良茶砖的碎末。二十二岁的机关师提着齿轮工具箱疾走,三个小学徒追着问东问西:"望舒哥,这水车齿轮能拆给我们瞧么?昨儿茶砖烘得过了火候,可是这青铜晷仪不准?"檐下燕蘅抖开蜃楼织接住碎茶,火浣布上金花菌丝竟排成《茶经》残句。她脚下踩着的波斯地毯,是隆庆开关后首批流入的奇货。

第二折·市井烟火(五月廿三)

辰时的茶市刚飘起第一缕霁青香,七十二连栋的茶垛间已挤满客商。南宫璇玑九曲锁缠住三张赊欠茶引,她眼风扫过某位绸缎商的袖口:"李掌柜这隆庆年的旧引票,糊弄泾阳县衙的税吏尚可......"话音未落,对方已摸出成色上佳的西班牙银币:"南宫夫人眼毒,昨儿潼关来的漕运把总也这般说!"银币边缘的十字纹,正是佛郎机人用来镇压海妖的标记。

澹台绫蹲在茶垛旁,藕荷色襦裙沾着晨露。小丫头指尖轻触砖面金花菌,惊得路过的波斯茶商驻足:"这小娘子眼力,倒似见过撒马尔罕的琉璃验师!"燕蘅笑着抖开火浣布遮阳。布面暗纹里,却映出茶商腰间那柄嵌着珊瑚的阿拉伯短刀——正是万历二十三年月港互市的舶来品。刀柄缠着的鲨鱼皮。

市口胡辣汤摊飘来麻香,澹台昭扯着林沧溟的玄色直裰下摆呀呀叫唤。四十八岁的总镖头摸出月港海战时的西班牙银币:"老张,给娃娃盛碗去辣的!"摊主铜勺在汤锅沿敲出秦腔鼓点:"林镖头客气!上回望舒公子修好我这独轮车,半月多挣三成利!"铜勺内侧刻着的阿拉伯数字,正是当年胡宗宪水师用来计算潮汐的暗码。

第三折·染坊春闹(五月廿八)

未时的日头晒软青石板,尉迟星瑶拎着螺钿食盒翻进染坊。少女的琉球短刀勾住晾布竹竿:"刘叔,璇玑姨让送六盘山新采的紫斑牡丹!"话音未落,竹竿应声倾倒,霁青色的火浣布如瀑泻下,将染匠裹成个波斯戏班里的蓝面武生。布料上晕染的缠枝莲纹,与撒马尔罕琉璃窑烧制的盘盏花纹如出一辙。

后院传来机关嗡鸣,林望舒蹲在改良纺车前调试齿轮。学徒小赵偷摸纺车手柄:"望舒哥,这纺车转得比茶砖烘干器还快!"机关师头也不抬:"莫碰!昨日茶砖烘过火的教训......"话音未落,纺车突喷靛蓝棉絮,三人顿成蓝面灶王。墙根处,澹台绫举着糖画追野猫,惊起的老母鸡扑进染缸,溅得晾晒的布匹星点斑驳。糖画的造型竟是撒马尔罕的十二宫星图。

第四折·槐荫棋话(六月初一)

戌时的梆子惊飞宿鸟,沧澜分舵的老槐树下支起青石棋枰。南宫璇玑九曲锁缠着黑玉棋子:"当家的,这局再输可得给绫丫头缝布老虎!"林沧溟沧浪刀鞘敲得棋盘微颤:"当年月港赌棋,你输我的那颗东瀛珊瑚珠,还嵌在承影剑穗上呢。"刀鞘末端的青铜螭首,正是用佛郎机战舰的锚链熔铸而成。

灶房飘来焦香,尉迟星瑶拎着冒烟的焙茶笼冲进天井:"望舒改的什么机关!说好文火慢焙......"却见林望舒从茶垛后探头,发梢粘着茶末:"星瑶你自己把晷仪指针拨反了怪谁?"廊下学徒憋笑憋出猪哼,被林承影剑鞘挨个轻敲:"明日辰时加练扎马步!"剑穗上的西班牙银币突然发出蜂鸣,与二十年前月港海战中佛郎机火炮的余韵遥相呼应。

澹台昭突然指着槐树顶呀呀欢叫,燕蘅抖开蜃楼织接住坠落的槐花。火浣布上,花影竟拼出个歪扭的"茶"字——正是五岁澹台绫昨日偷蘸茶汤的涂鸦。墨迹中隐约可见波斯数字的划痕,与潼关漕运文书上的密语如出一辙。

第五折·端阳余韵(六月初五)

晨光漫过褪色的艾草门符,分舵灶房蒸腾着雄黄酒香。尉迟星瑶刀尖挑开粽叶:"刘婶非塞我雄黄馅的,这味儿冲得能驱月港的咸腥!"林望舒从机关箱掏出个竹编粽:"试试这个,拆开有......"话未说完,澹台绫追着滚落的齿轮粽满院疯跑,藕荷色裙裾扫起茶末纷飞。茶末中竟混着少量波斯琉璃碎屑,与潼关漕运车驾上发现的残片完全一致。

南宫璇玑九曲锁缠住粽叶:"当家的瞧这苇叶纹路,倒似潼关老韩家包的。"林沧溟沧浪刀削下半片叶子:"根脉带黄河泥,定是漕运衙门送的节礼。"檐下突然炸开惊呼,却见学徒小钱被粽绳缠成端午祭的角黍人偶,惹得燕蘅的火浣布都笑出涟漪。布面倒映的景象中,黄河古渡的千帆隐约浮现出九尾狐徽。

午时暴雨骤至,众人抱头收茶砖。潼关漕运衙门的车驾陷在泥坑,把总挥着油纸伞喊帮手。尉迟星瑶琉球短刀挑起块青石板:"承影哥,赌你三招内撬起车轴?"青年武师剑穗银币叮当:"输的洗半月茶具!"雨帘中,沧澜分舵的镖旗吸饱雨水,霁青色愈发鲜亮如新。旗角翻飞间,露出内层用佛郎机火药绘制的星图——正是黄河古渡星相谜题的破解之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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