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荣拉过一条靠椅坐下——他和洪亮一样,一听到有案子办就来兴致,沉迷其中,欲罢不能。
洪亮继续说:“金锭被盗后,京师派来官员协同衙司严密追缉了三个多月,一无所获。邹敬文因渎职被查办,关进京师大牢,还牵累了户部尚书和安西大都护,举朝震动,天下皆知。”
狄公又问:“依你看来,作案的盗贼可能是什么人?”
“据闻,当时邹敬文携带了三口重量、形制都一样的皮箱,黄金藏在哪一口皮箱只有他一人知道。事实上,随行护卫的内廷禁卒和兰坊官署派出的兵士谁也不知道邹敬文此行的目的,更不知道他携带巨金在身。后来邹敬文在狱中说,那口藏有黄金的皮箱边角裂了一条口子,偏偏就是那口皮箱被人调换了内容,其他两口皮箱却纹丝未动。这窃盗黄金的肯定是内贼无疑。”
狄公摇头道:“说是内贼却有一点不符。盗金者将铅条换了黄金,原本只是为了迷惑邹敬文,拖延时间,等邹敬文到了沙陀国才发现黄金被盗,那时已经晚了,罪犯早已逃之夭夭。这内贼一逃,岂不是暴露了?海捕文书一下来,定为钦犯,过不了边关,能藏在哪里?如果是外贼,即便不出边关,依旧可以在兰坊城自由出入,谁又知道呢?再有,京师御使携带物品过境有惯例,每天睡前和起床后都要检查所带物品。当时黄金被铅条换了,第二天一早邹敬文就发现了。内贼知道这个惯例,何必多此一举。”
洪参军点了点头:“前任县令把护卫的四名兵士拷打了七天七夜,也没问出下文。又把市井泼皮、无赖、乞丐、小偷一并捉拿,闹腾了一个月,哪里见着黄金的影子?最后还是被削了官职。”
狄公说:“官府不应只在兰坊一地搜索。黄金虽然是在兰坊官驿被劫,但罪犯恐怕早在邹敬文到达兰坊之前就密谋策划了。据说,邹敬文到兰坊之前一夜,住在且末镇。罪犯恐怕是在且末镇就探得邹敬文携带巨金从兰坊去沙陀的信息,而且巨金就藏在那边角有裂口的皮箱内。罪犯早就在兰坊等候邹敬文了。”
洪参军不解:“照老爷的话推断,盗金者可能从京师到这里的任何地方探得消息,甚至邹敬文出京师之前就得知了密信。从京师到兰坊有五千里,怎么就说是且末镇呢?”
狄公笑了:“我说是且末镇上走漏了消息自有证据。邹敬文在狱中供称,那只装有金锭的皮箱只是到了且末镇才开裂的,他说里面有一条金锭棱角尖锐,路途颠簸,又跌下马背一次,导致裂缝破口,最终被坏人利用。我们现在就派人带公文信函去一次且末镇,把邹敬文当夜在那里的行止问清楚。比如,他在那里住宿时有没有会客,有没有收发信函,有没有逛街花钱,有没有什么女子故意纠缠等等。”
马荣频频点头,忽然说:“老爷知道方校尉去哪里了吗?我买猪回来,还没见着他呢。派他去且末镇最合适了。”
狄公说:“我刚才听说,方校尉去捉拿一个泼皮了。昨夜城里一家酒店内两个泼皮酗酒斗殴,失手出了人命。里面详情还不清楚,等方校尉回来就知道了。”
洪参军忽然看见狄公书案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不由好奇地问:“老爷书案上的这个木盒,以前没见过,想来又是什么稀世古物了。”
“木盒?”狄公醒悟过来,伸手从书案上取过木盒,递给洪参军:“在孔庙后街上的那家古董店买到的。我见盒盖上镶着块白玉,刻成一个古篆的‘寿’字,正好用来庆贺太太的寿诞,这木质也极贵重。”
洪参军赞赏了一番,递给马荣,马荣捏在手中细细端详,说:“这盒子正可以用来放寿帖。可惜盒盖上有两处刀痕,很煞风景。这一边划成了个‘入’字,那一头像是个‘下’字。老爷,等我拿去找个细工木匠把它磨光了。”
“这个主意不错,我也看到那划痕了。”狄公说,“午后半天工夫能完工吗?”
“这种小活儿哪里需要半天?”马荣正要把木盒纳入衣袖,又好奇地打开盒盖。
“盒盖后面还粘着一片纸呢。”
“那是价目标签,你撕去吧。”狄公说。
马荣把小指的指甲剔入纸片下,轻轻挑开,忽然说:“老爷,这不是价目标签,上面还有两行小字呢。”
狄公接过纸片,不由念道:“吾饥渴不堪,命在旦夕,望速垂救。——具款是:白玉辛巳九月十二日。”
“老爷,要是一个叫白玉的姑娘在垂危中呼救,莫非她遭遇了不测,被坏人关押了。辛巳年九月,哎哟,已经快一年了,说不定这白玉姑娘早饿死了。”
洪参军说:“也许只是一个无聊的玩笑,捉弄人的,不必当真。”
“岂是玩笑!”马荣急了,“你看这字体,黑紫干腥的,要是当时用鲜血写成,粘在盒内偷偷扔出窗口或烟囱。如今固然是早死了,但这个白玉来路蹊跷,老爷又怎么看?”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古典白话合集》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20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20小说网!
喜欢古典白话合集请大家收藏:(m.20xs.org)古典白话合集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