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贴的温度真实得令人心碎。她的手指冰凉,却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可我们总要把临时住所装修成永久住宅。"她的微笑里带着一丝悲悯,仿佛在看一个沉迷梦境不愿醒来的孩子。
窗台上落下一片树叶,在夜风中轻轻颤抖。李明拾起它,叶脉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像一张精心绘制的地图。"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平静,"连植物都知道适时放手。"
"因为它们从没真正抓住过什么。"柳儿接过树叶,看着它在掌心翻转,月光透过叶片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拥有是幻觉,失去才是真相。"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声钟响,在李明心中久久回荡。
街角的路灯突然闪烁几下,几只飞蛾围着光晕打转,它们的翅膀在灯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李明觉得眼眶有些发热:"我们何尝不是那些飞蛾?"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明知会灼伤,还是扑向虚幻的光明。"
柳儿轻轻吹走掌心的树叶,那片叶子像一只疲倦的蝴蝶,飘落在地板上。"但总有那么一刻,"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翅膀会记住天空。"她的眼睛在暗处闪着微光,像是藏着整个银河系。
夜更深了,城市的灯光开始稀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一颗颗熄灭。李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口融化,温暖而疼痛。"也许回家不需要长途跋涉,"他的声音轻柔得像一声呢喃,"只需要转身。"
"转身看见自己从未离开。"柳儿微笑,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透明感,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幻象,"就像梦醒时发现,连'做梦的人'都是梦的一部分。"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李明的手背,那触感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
他们沉默下来,远处的钟楼传来午夜钟声。第一声钟响穿透夜空,像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掀开世界的帷幕;第二声钟响回荡在楼宇之间,让所有影子都微微颤抖;当最后一记钟声消散在夜空时,茶杯里的倒影忽然变得无比清晰——那不仅是吊灯的影像,更是整个房间,两个站立的人影,以及窗外无垠的星空。
李明凝视着那倒影,心中的谜团在瞬间被解开。他缓缓地伸出手,仿佛那倒影是一件易碎的珍宝,生怕一不小心就会将其碰碎。当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柳儿的脸颊时,一股温暖的触感传来,这感觉既真实又虚幻,让他有些恍惚。
在这一刻,时间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李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也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的眼中只有柳儿那美丽而又略带忧伤的面容,以及那如梦似幻的触感。他不再追问自己是谁,也不再恐惧死亡的降临,因为他终于记起,自己从来就不是这场戏中的演员,而是那个忘记了自己在做梦的做梦人。
午夜的钟声早已消散,房间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寂静。那不是空洞的沉默,而是充满了可能性的静默,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待某个尚未被说出的真相浮出水面。李明和柳儿依然静静地站在窗前,他们的身影被月光勾勒出淡淡的轮廓。
然而,与之前不同的是,他们的姿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紧绷着身体,也不再是相互对峙,而是像两棵在深夜里静静生长的树,根系在黑暗中无声地交织。他们之间的距离虽然没有拉近,但那种紧张的气氛却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默契和宁静。
李明的指尖还停留在柳儿的脸颊上,那温度真实得近乎残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触碰过她——或者说,从未触碰过眼前这个"柳儿"之外的任何存在。所有的相遇都是短暂的叠加态,就像量子泡沫在观测前同时存在于无数可能性中。"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轻声问,声音里带着某种时空错位的恍惚。
柳儿没有直接回答。她松开握着茶杯的手,任由它发出轻微的碰撞声落在茶几上。"记忆是最后一道枷锁。"她的目光穿过李明,落在窗外某个不存在的点上,"当我们说'记得'时,其实是在用过去的幻影喂养现在的自己。"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精细的手术刀,将"回忆"这个概念解剖得鲜血淋漓。
李明感到一阵战栗从脊椎窜上来。他突然明白,自己执着的不只是与柳儿的相遇,更是那个"曾经相信永恒的自己"。就像孩童紧握着融化的冰淇淋不放,不是因为味道,而是因为拒绝接受变化本身。"所以莱斯特说死亡是个笑话..."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因为我们早就死了无数次,只是每次都忘记重新出生。"
窗外的月光忽然变得锋利起来,将两人的影子切成碎片投在墙上。柳儿转过身,月光在她脸上流淌,让她的轮廓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看那片云。"她指向窗外,夜空中最后一缕云絮正被风吹散,"它没有目的地,没有形状,甚至没有'消散'的概念——它只是存在着,变化着,然后成为其他东西的一部分。"她的手指在空中画出云朵消散的轨迹,"我们恐惧的不是死亡,而是停止成为'我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稷下的一天请大家收藏:(m.20xs.org)稷下的一天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