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冰殇城后有一段时间了。
独孤漠当时主动放倒疏星是为了防止身为风暴潮特工的她得知自己的真实想法后会采取什么行动。
后来大家认为让她一直昏迷并不可行,于是将她唤醒,并把锅丢给子佑,说是他先手袭击疏星再与独孤漠交手,被青月决劝架,后来被独孤漠用金钱收买了。由于艾塔琳娜是以正常女孩的样貌出现,并且未在疏星面前展现过血灵有关的能力,疏星好像对他们的身份也没产生什么怀疑。
因为飞行器被毁,这两位也只能入驻獠牙堡垒。
卡露拉丝特有恃无恐,丝毫没有隐藏自己混沌使徒身份的意图,疏星饶有兴趣,反倒是独孤漠有些害怕,但因为青月决也入住,他开心都来不及。
据说青月决和卡露拉丝特幼年是在圣炎之庭一起长大的,因多年未见,青月决甚至一度怀疑卡露求丝特就死了,个中缘由,暂且不表。
他们已经在灰暗的雪中前行了数百公里,还有差不多一样远的距离要走。
为了避免再像之前一样被孤冷冰原的异常生物袭击,子佑不时将虚危剑的本相拔出,以其散发出的毁天灭地般的气息将异常生物全都驱走,代价是獠牙堡垒中的其他人尤其是卡露拉丝特会时不时毛骨悚然。
此时此刻,银白色的剑刃如月光般宁静地躺在子佑手掌中,似乎短暂地失去了连命运都能斩断的力量。
轻叹一声,子佑的目光落在眼前的墙壁上,精致而色彩浓烈的油画与由黑色鳞片紧密排列的墙壁形成了鲜明对比。
将这面墙斩碎,似乎是很简单的事情。
一刹那虚危剑上绽放出了锐利的寒光,仿佛宇宙最边远处被放逐恶魔的深远一瞥,只是很快又被收末起来。
虚危剑可以依照子佑的意愿斩断一切。
在战斗中这样并不可怕,因为他的意识全部集中在剑刃之上,决不会斩到不该碰到的东西。真正可怕的是他脑海中没有太多意识的微弱回响,就如刚才那般。如果是以前的他,走神一刻,虚危剑可能就会将那面墙斩为碎片,这依然是在顺从他的意愿,尽管只是模糊的、毫无目的性的遐想。
这种迷离而空洞的不起眼思维波动所造成的破坏,可能比他认认真真挥出一剑还要危险许多。
在客观历史中的很久之前,对他来说似乎也十分遥远的往事中,这样的力量在眨眼之间收割了好几条生命,他或喜爱,或厌恶,或怜惜,但都敬重的生命。
尽管他本来就不得不杀死他们。
但那时他的理性先于他的心灵下了决定,如此冷酷无情,让他恐惧,恐惧的不仅仅是自己灵魂的本质是否与这剑一样果断冷血,更恐惧这样的事有朝一日发生在他宁死,宁愿放弃一切,不管是尊严还是道义都不愿伤害的人身上。
比如说——
在有关她的概念与记忆涌上心间之前,莫大的恐惧逼他收起了剑。
他回头时,她正在看着他。为了掩饰真实身份,她并未展现血灵的原本姿态,乌黑的发丝间,脸庞的线条柔美若天仙的描摹,澄澈的眸子宛若夜海的明珠。
他从她眼中捕捉到转瞬而逝的忧伤。
为何?
艾塔琳娜的呼吸停滞了片刻。
她知道子佑能察觉到她任何一丝不悦,并且,他会适时地保持沉默。但她认为自己应当开口。
“嗯,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子佑睁大眼睛听着。
如果当初你并没有失去记忆,那我们是否会像现在这样……她说到此处,脸上微微一红。
子佑明白,他们都很清楚答案是什么,他当然可以说谎,或是拐弯抹角,她会明白他的想法并报以微笑。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是靠甜言蜜语粉饰一切阴霾来维系的。
“不会。”子佑看向她的双眼,她的眼中有一丝痛楚,也有释然。她轻轻咬了咬嘴唇,没有开口,但是心声已经传达而至。
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为本来很可能发生的悲剧痛苦。我知道。
不会有人比她更了解王朝子佑。浮罗蝶确实熟悉子佑的性格和行事逻辑,但子估内心最深处的情感,热烈或矛盾,欢愉或痛苦,最细微的变化,唯有她曾触及,也仅有她能触及。
如果子佑没有失去记忆,只要他遇见了她,依然会爱上她,哪怕没有相遇,他的心灵也会因残缺而不安。她也渐渐会对他心生好感。但当子佑发觉这份感情是多么深重时,知道自己背负着怎样纷乱的命运的他一定会选择远离,将一切都深埋起来,在爱恋的痛楚中他将鞭打自己,痛斥自己一切痛苦都源于对一份不切实际的美好的信奉,如一个渴望呐喊的哑巴那样痛不欲生,即使如此他也依然要在血肉间行走,没有一处可供他疗伤的地方,因为他坚信,任何形势的牵挂与羁绊有朝一日终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暴露出来。
而他也会成为艾塔琳娜心中一个永远无法抹除的影子,在孤独与无人理解的心灵堡垒中艾塔琳娜会无数次望向这道影子,却永远望不清模棱两可的轮廓,更不用说亲手去触碰。
幸好,因失忆而空虚的心灵在流浪的时刻听到了世界对他的要求,获得了为她牺牲的机会,并为此愿意付出一切,因为他深知那时自己一无所有,唯有这样做能给她带来尽可能多的幸福,纵使尸横遍野,纵使自己遍体鳞伤,也一定要看到那一抹笑容绽放。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执着,他才会在时光之中获得了足以鼓起勇气吐露心声的机会,并最终得到了渴望的东西。
事实上,哪怕这个世界没有这么危险,他们还是那种受伤最多的人,因为除了为某些事物牺牲之外,他们无法寻找到别的意义,因而难以被欺骗、利用和抛弃、这是他们这类人的宿命。
但是他们找到了彼此,因而彼此互为剑与盾,一边怜惜对方为自己奋不顾身,一边又自己践行着这种方式,锋芒只会朝向自己与敌人,而温柔只向对方展露。依然会流血,却仍然心甘情愿。就这样逐渐的,他们都把自己从不断螺旋的自我矛盾中拉了出来。
她握住了他的手,手掌温热,正如初见之时。眼帘低垂,眸中依旧有微光流转,璀璨如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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