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仿佛刺激到了诺恩濒临崩溃的意识。他紧闭的眼皮剧烈颤抖,竟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曾经蔚蓝如海、如今却浑浊黯淡的眼眸,对上了近在咫尺、满身伤痕的简一。
他的眼中没有迷茫,反而有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清明,以及……深沉的、早已准备好的决绝。
“诺恩!”简一惊喜交加,低呼出声。
诺恩的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直接响在简一的心间,这是人鱼王族的传音秘术:“简……一……小姐……”
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不远处仍在苦苦支撑的小宝,又缓缓移回简一脸上,极其轻微地、却无比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摇头中,没有对死亡的恐惧,没有对获救的祈求,只有一种“不必为我浪费力气”的坦然,以及更深层的、“我早已料到并接受此结局”的平静。
“我……早就……准备好了。”诺恩的传音断续却清晰,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母亲……和我……把情况……想得够坏了……但路西法……比想象的……更狡诈……”
“我告诉你们的……大体不差……但……隐瞒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有歉疚,但更多的是决断,“母亲……在这里……不只留下了感应……她……以最后的力量……结合我族秘法……在此地……埋下了一枚……‘王血破界钉’……”
简一瞳孔骤缩!王血破界钉?人鱼女王留下的后手?
“此钉……无法……直接破开……路西法的……完整陷阱……但若以……纯正的王族血脉……主动献祭……激发……”诺恩的目光再次看向自己身下那蔓延开金色裂纹的阵法节点,那里,正是“王血破界钉”隐藏与激发的关键位置!
“能……在……这融合大阵上……强行……撕开……一道……短暂的……缺口!”诺恩的传音带着一种燃烧生命般的急促,“代价……是我的……一切……”
他看向简一,眼中充满了托付:“现在……阵法虽强……融合……但主导的……分身……被你们的同伴……牵制在外……无法全力……操控阵眼……加上我的……献祭……你们……有机会……逃出去!”
“快……去……小宝阁下……身边……”诺恩催促道,他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点,那是血脉与灵魂开始燃烧、献祭的征兆,“光靠你们……破不开……封印……路西法分身……太强……拖下去……外面那位……精灵……危险……”
他的话语,字字泣血,句句托孤。原来,他和女王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甚至预留了这同归于尽般的最后手段。他之前的情报有所保留,并非不信任,而是深知,有些牺牲,必须由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时刻,以特定的方式来完成。而他,就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诺恩……”简一的泪水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她明白了,这是一场无法阻止的牺牲。诺恩早已将自身视为点燃希望火炬的最后薪柴。
“带他们……活下去……告诉……幸存的……族人……”诺恩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眼中的金光却越来越盛,他最后看了一眼上方,仿佛能穿透重重能量阻隔,看到那些正在祖地之外血战的同胞,看到那正在与路西法分身殊死搏斗的月华,“人鱼族……永不……屈服……”
话音未落,诺恩的整个身体骤然爆发出无比璀璨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温暖,而是充满了悲壮与决绝的毁灭性力量!他身下那蔓延的金色裂纹瞬间扩大、连接,形成了一个复杂而古老的王族符文!
“以吾之血,燃吾之魂,承先祖之志,破万法之锢——王血破界,开!”
诺恩的灵魂之音如同最后的战歌,响彻陷阱空间!
“轰隆——!!!”
整个融合大阵剧烈震荡!那暗红色的炼成阵纹在金色符文的冲击下,如同被炽热利刃切割的黄油,以诺恩所在的位置为中心,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不规则缺口!缺口边缘,暗红与金色能量疯狂对撞、湮灭,暂时阻止了阵法的自我修复!光暗祭井涌来的圣光与黑气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扰乱了一瞬!
而诺恩的身影,就在这璀璨的金光与剧烈的爆炸中,如同完成了最终使命的殉道者,彻底消散,化为无数光点,一部分融入那破开的缺口,稳固其存在;一部分则仿佛带着他最后的意志,飘向了上方,飘向了他深爱的、正在苦难中重生的族群与海域……
“诺恩——!!”简一发出悲恸的呼喊,却也知道此刻绝非沉溺悲伤之时。诺恩用生命为他们换来了宝贵的逃生窗口!
她强忍悲痛,转身,连滚带爬地冲向不远处的小宝。缺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周围涌来的暗红能量侵蚀、压缩,时间不多了!
“小宝!醒醒!!”简一扑到小宝身边,不顾那些依旧缠绕的锁链带来的刺痛,用力摇晃着他,同时将自身所剩无几的精神力,毫无保留地注入小宝体内,试图唤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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