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壶滴漏声突然变得粘稠，颛孙镜渌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悬在半空。三十六条青铜锁链从四面八方贯入身体，却没有痛感，反而像是浸泡在温热的墨汁里。他低头看见下方旋转的浑天仪——这分明是《新仪象法要》记载的水运仪象台，但本该镶嵌星图的位置，此刻布满跳动的甲骨文残片。
"颛孙大人，官家催问司天监的星图了。"穿皂罗袍的小吏捧着漆盘跪在阶下，盘中青铜晷针正在无规律震颤。颛孙镜渌感觉束缚身体的锁链突然收紧，大量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此刻是元佑七年，他竟是司天监丞苏颂的副手。
他尝试挪动手指，青铜锁链立即发出编钟般的嗡鸣。这声音让仪象台顶层的铜铸天球开始转动，二十八宿的位置渗出靛蓝色液体，沿着刻痕流向中央的赤道环。颛孙镜渌忽然醒悟——那些液体流动的轨迹，竟与实验室量子计算机的散热管惊人相似。
"昨夜荧惑犯心宿，还望大人早作定夺。"小吏将漆盘举过头顶，青铜晷针突然直立如刃。颛孙镜渌注意到针尖投影在日晷盘上的光斑，正随着天球转动描绘出曼德博集合的分形图案。他脖颈后的汗毛陡然竖起，这分明是量子混沌系统的可视化模型。
当小吏第三次催促时，颛孙镜渌发现青铜锁链的束缚松动了。他模仿记忆中的礼仪接过漆盘，晷针却在触碰瞬间迸出火花。针体表面浮现的《甘石星经》文字突然扭曲，化作他穿越前正在计算的克莱因瓶参数。
子夜打更声传来时，颛孙镜渌终于破解了青铜晷针的秘密。他用朱砂在宣纸上画出非欧几何模型，那些原本记载星距的文字在拓扑变换下，显露出《墨经》中关于光学焦点的论述。当他将图纸贴近天球赤道环时，一道紫色电弧突然击穿空气，在铜铸的毕宿五位置烧出焦痕。
"原来如此。"颛孙镜渌抚摸着焦痕边缘的斐波那契螺旋纹路。他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碳纤维尺——这是上次穿越时用桐油伞骨改造的测量工具——沿着烧灼痕迹刺入天球内部。青铜外壳如莲花般绽开的刹那，他看见核心处悬浮的并非传统浑象，而是由108片甲骨文残片组成的克莱因瓶结构。
甲骨碎片上的灼裂纹路突然活了过来，像是无数黑色蜈蚣在青铜表面游走。颛孙镜渌感觉鼻腔涌入铁锈味，耳边响起实验室粒子对撞机的轰鸣。他强忍着眩晕将碳纤维尺横置，利用晷针投影在甲骨阵中寻找支点——这是《九章算术》里"勾股容方"的逆向运用。
当第49片甲骨被碳尺挑动时，整个水运仪象台发出痛苦的金属呻吟。铜铸天球的外壳开始量子化分解，那些青铜碎片在坠落过程中不断闪现不同朝代的画面：明代宝船厂的龙骨、殷商祭祀坑的人面鼎、甚至还有敦煌藏经洞的写卷残页。
"颛孙镜渌！"暴喝声从背后传来。他转身看见苏颂手持《新仪象法要》孤本站在门口，老人雪白的须发在能量风暴中狂舞。更令人心惊的是书页间夹着的青铜量天尺，此刻正与甲骨阵产生共振，在两人之间织出蛛网般的红色光线。
颛孙镜渌突然明白这场穿越的真相。他扯断手腕上的青铜锁链，任量子化的金属微粒在空中组成薛定谔方程。当苏颂挥动量天尺劈来时，他将碳纤维尺插入甲骨阵的奇点——那里正是克莱因瓶的拓扑转折处。
"天道五十，大衍四九！"颛孙镜渌念出《周易》箴言的同时，实验室记忆如洪水般灌入甲骨阵。量子纠缠产生的蓝光中，他看见苏颂惊愕的表情凝固成梵高《星月夜》般的漩涡。水运仪象台的铜铸构件开始逆向旋转，每一道刻痕都流淌着不同朝代的月光。
在完全量子化前的瞬间，颛孙镜渌抓住一片闪着红光的甲骨残片。那上面用契文刻着的"虹"字突然融化，变成他穿越那日实验室的监控录像——画面里自己的肉身正被量子场笼罩，而史书上的苏颂传记正在旁边显示屏上逐字消失。
地铁报站声刺破幻觉，颛孙镜渌踉跄着扶住栏杆。掌心的甲骨残片化作青灰簌簌而落，袖口却多了道青铜锈痕。他摸出手机查看日期，距离上次穿越仅过去三分钟，但相册里多了张模糊照片：北宋水运仪象台的影像中，有个穿实验服的背影正在操作青铜晷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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