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的招牌旗帜迎风招展，伙计们的吆喝声、客人们的讨价还价声、铁匠铺里传来的叮当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名为“繁华”的声浪。
街上的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安逸而自信的神情。
我没有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没有看到一个面黄肌瘦的饿殍。
甚至连街道的角落里，都看不到堆积的垃圾。
偶尔有巡城的士卒走过，百姓们会主动点头示意，眼神中带着亲近与信赖。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缰绳，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这里，比我记忆中战乱前的长安，还要繁华！还要有序！
我的父亲马腾，一生致力于在西凉建立一片安土。
他为人豪爽，善待羌胡，可他的治下，永远充满了部落的仇杀、资源的匮乏和无尽的匪患。
他用尽了一生的心血，也未能让治下的百姓，过上眼前南郑城中十分之一安稳的日子。
而陆昭，他得到汉中才多久？
一年？还是两年？
他竟然能在一片四战之地上，建立起这样一座……近乎于世外桃源的城池！
这已经不是“奇迹”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内政能力，何等高明的治理手段，何等强大的掌控力？！
庞德驱马靠近我，他的脸上同样写满了不可思议，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孟起，这里的兵，不怕官。这里的民，不畏兵。
这……简直闻所未闻。”
是啊，闻所未闻。
我看到了一个医署，门口排着长队，却井然有序。
我看到了几处挂着“蒙学”牌子的地方，里面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
我还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建筑正在施工，董主簿介绍说，那是讲武堂，专门用来培养军官的地方。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我原本以为，陆昭只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将才”，一个善用奇谋的战术家。
可眼前的这一切，都在无声地告诉我，我错了，错得离谱。
陆昭，他不仅是一个将才，更是一个“帅才”，甚至……是一个“王才”！
他所构建的，不是一个临时的军事联盟，而是一个拥有强大造血能力、拥有深厚根基的，一个正在冉冉升起的王国雏形！
就在这时，一阵更加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从城市的中心传来。
我抬头望去，看到无数的百姓，正潮水般向着一个方向涌去。
他们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敬。
“是将军！是陆将军凯旋了！”
“将军回来了！”
人群中爆发出的呐喊，让我清晰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字——“将军”。
我忽然想起了陆昭送给我的第三件礼物——“一个家园”。
他承诺，会给我的族人，我的部下，一片能让他们安居乐业的土地。
在西凉时，我只当这是一句空洞的许诺，一张诱人的画饼。
可现在，我亲眼看到了这张“画饼”，它就在我的眼前，如此真实，如此鲜活，如此……触手可及。
我麾下的西凉儿郎们，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渴望有一个能让他们脱下甲胄，与家人团聚的地方。
他们也渴望自己的孩子，能在一个安全、富足的环境里长大，而不是在马背上颠沛流离，随时可能死于非命。
那一刻，我心中那份“平等盟友”的孤傲，第一次……动摇了。
我意识到，我与陆昭，或许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我还在为了复仇，为了生存而挣扎时，他已经在为万民，为天下，布局了。
和他合作，或许不仅仅是复仇的捷径。
更是……为我自己，为我身后的数万西凉儿郎，寻找一条真正出路的，唯一的机会。
我深吸一口-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前来引导的董主簿，沉声说道：
“带路吧，我想……我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一见你们的将军了。”
我的语气依旧平静，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态，已经从“审视”，变成了“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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