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不止一个。
一道气息极其轻微,如同狸猫踏瓦,在两侧低矮的屋顶上轻盈而飘忽地移动,距离不远不近,是个真正擅长潜行与追踪的高手。
另一道气息则更隐晦,始终缀在更远些的街角或阴影里,若隐若现,如同潜伏的毒蛇,充满了惊人的耐心,只在关键节点确认他的方位。
这是校事府标准的跟踪配置,一明一暗,一近一远,互为犄角,如同张开的一张大网,确保目标无论如何挣扎,都难以脱离他们的视线,直至被摸清所有底细。
孤狼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浓重黑暗中,勾起一抹冰冷而微不可查的冷笑。
猎手?或许吧。
但谁才是真正的猎物,还未可知。
他要去的,根本不是什么廉价的客栈或寄存货物的货栈。
他要去的,是主母通过绝密渠道,亲自为他指示的,玄镜台在危机四伏的长安城内,最重要的一个秘密联络点,也是他此次任务的真正中转站与情报源。
而这个至关重要的联络点,就巧妙地隐藏在他肩上这捆“货物”即将前往的目的地
——通达车马行。
一个看似再正常不过的地方。
在穿过最后一条漆黑的小巷后,一片稍显开阔的空地出现在眼前。
空地的尽头,便是一座占地颇广的院落,门口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牌匾——“通达车马行”。
院子里传来马匹的嘶鸣和草料的气味,混合着一股劣质酒的味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刺鼻。
这里是长安城里三教九流汇聚之地,
为南来北往的商队提供马匹租赁、货物托运的服务,人员混杂,流动性极强,
是作为秘密联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深邃而潮湿的……地窖。
一股混合着泥土、霉菌和陈年草料的气息扑面而来。
地窖里,一盏豆大的油灯,正在静静地燃烧着。
“掌柜的”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的横肉挤在一起,声音依旧粗豪:“地窖里黑,小心脚下。”
“多谢掌柜。”
孤狼扛着麻布,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迈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在他身后,“掌柜的”缓缓地将那块沉重的石板重新盖上。
“轰隆——”
一声闷响,地窖的入口被彻底封死。
光明与喧嚣被完全隔绝。
地窖内,陷入了绝对的死寂与黑暗,只剩下那盏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油灯,在墙壁上投下两个沉默的影子。
孤-狼将肩上的麻布捆轻轻放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气息,悠长而平稳,仿佛将这几日所有的伪装、紧张与疲惫,都一并吐了出去。
他缓缓直起腰,那原本有些佝偻的背脊,在这一刻挺得笔直,如同一杆标枪。
他浑浊呆滞的眼神,也在瞬间变得清澈、锐利,仿佛洗去了所有的尘埃,只剩下钢铁般的坚毅。
“掌柜的”也将手中的马鞭随手扔在一旁的草料堆上,他那壮硕如熊的身体,此刻却散发出一种与外表截然不符的沉稳与干练。
“‘孤狼’?”他低声问道,声音不再粗豪,而是变得沉稳有力。
“‘铁牛’?”孤狼反问。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属于同类的光芒。
“辛苦了。”“铁牛”言简意赅。
“分内之事。”孤-狼同样简洁。
“铁牛”指了指地窖深处:
“里面有干净的衣服和水,还有热食。你先休整。上面的尾巴,我来处理。”
“有几条?”孤狼问。
“两条。
一条在街对面,是校事的老手。
还有一条在房顶上,是个练家子,轻功不错。”
“铁牛”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两只苍蝇。
“怎么处理?”
“铁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笑容与他白天的粗豪一模一样,但此刻却透着一股森然的杀机。
“车马行,最不缺的就是喝醉了酒,到处撒野的伙计。”
他淡淡地说道,
“今晚,会有两个不长眼的醉鬼,在后巷为了一个相好大打出手,动静会很大,也会见点血。
等巡夜的兵丁赶到时,一切都结束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
“我们的人会‘碰巧’路过,‘认出’其中一个醉鬼是我们马行的伙计,将他‘拖’回来。另一个人,自然会有坊卒处理。”
“至于房顶上那个……”
“铁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马厩的草料,今晚会‘不小心’失火,火不大,但烟会很浓。
他要么被熏下来,要么就只能提前撤离。
无论哪种,他的监视都将中断。”
干净利落,环环相扣。
孤狼点了点头,心中对玄镜台在长安的布置,又高看了一层。
这里,不仅仅是一个联络点。
这里,是一个真正能够行动,能够抹除痕迹,能够为主公的计划提供坚实支撑的战斗堡垒。
“明白了。”孤狼不再多问,转身走向地窖深处。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那张针对“毒士”贾诩的无形大网,已经在这座龙潭虎穴之中,悄然张开了第一个致命的节点。
喜欢算鼎三国:玄镜红颜录请大家收藏:(m.20xs.org)算鼎三国:玄镜红颜录20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