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界的残骸在张玄脚下无声悲鸣。曾经绵延百里的锦绣山河,如今只剩百里焦土。龟裂的大地蔓延如蛛网,灵泉干涸处裸露着漆黑的星核本体,那上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震落下簌簌星尘。空气里弥漫着劫灰与法则崩解后的焦糊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气,还有星辰走向寂灭时特有的、冰冷而沉重的尘埃。
张玄就跪在这片死寂的焦土中央。
他面前,是陈丽的石像。曾经灵动温婉的眉眼,如今凝固在坚硬的灰白石质中,只有微微侧首的姿态,还残留着一丝未尽的忧切。石化已蔓延至她的太阳穴,将最后一缕生机也彻底封存。她双手交叠在身前,那半截断裂的玉簪,被她紧紧攥在冰冷的石掌里,簪头一点微弱的碧色,是这灰败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张玄的指尖拂过石像冰凉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个易碎的梦。他的嘴角,每一次微弱的翕动,都有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星尘逸散出来,如同生命正不可挽回地从这具躯壳里流逝。系统——或者说,那冥冥中维系着逍遥界最后一点灵性的天道感应——早已在他识海里烙下冰冷的印记:星核残喘,七日为限。他便是这方破碎天地最后的心跳,心跳止息,一切皆休。
“咳……”他猛地呛出一口浊气,点点星辉混着暗红的血沫溅落在焦黑的地面上,瞬间黯淡下去。视野边缘开始泛起模糊的黑翳,那是神魂燃烧过度的征兆。他强行凝聚精神,目光投向不远处那个焦躁的身影。
扣肉,或者说,如今已化为人形的少年圣兽,正死死守着星核边缘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那道裂隙里,正疯狂滋长着玉帝恶念培育的邪物——一朵硕大无朋的黑莲。莲瓣漆黑如墨,流淌着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污秽汁液。莲心处,一只冰冷的竖瞳正缓缓睁开,贪婪地扫视着这片行将就木的天地,竖瞳开合间,无声的意念如同跗骨之蛆钻入张玄的识海:
“星火余烬……垂死挣扎……何不……化为吾之养分……归于永恒寂灭……”
黑莲的根系如同活物,深深扎进星核的裂缝,疯狂吮吸着仅存的本源。每一次吮吸,都让星核的搏动更加微弱,让逍遥界的崩溃加速一分。莲瓣边缘,粘稠的黑汁滴落,将本就焦黑的大地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冒出腥臭刺鼻的黑烟。
“闭嘴!”扣肉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带着少年嗓音特有的清越,却蕴含着时空圣兽的威严。他挡在裂隙前,身形挺拔如标枪。人形的他,约莫人类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容清俊,眉宇间依稀残留着当年那只中华田园犬的倔强与忠诚。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额心那只紧闭的竖眼,以及头顶微微颤动、未曾完全化去的两只黑色犬耳。此刻,他浑身紧绷,紧握的双拳上,细小的银色电弧噼啪作响,那是时空法则被强行凝聚的迹象。
“主人!这鬼东西吸得太快了!”扣肉的声音带着急迫,他试图引动时空之力去冻结那贪婪的根系,但每一次法则的凝聚,都像在粘稠的泥潭里挥拳,被黑莲散发出的污秽气息层层削弱。黑莲的竖瞳转向他,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讥讽与贪婪。
张玄撑着膝盖,艰难地站直身体。每动一下,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看向星核表面浮现的那团炽白光芒——那是系统解锁的最终协议,“星火”。它悬浮着,不过拳头大小,却蕴含着焚尽一切、洞穿维度的恐怖力量,是逍遥界最后的本源压缩。它也是唯一的生路,代价却是彻底的湮灭。
星火计划……以逍遥界残躯为薪,燃尽最后的光与热,强行洞开高维通道一瞬。这一瞬,只够送走一人,或者一物。
目光在陈丽的石像和扣肉焦急的背影之间缓缓移动。石像冰冷,无言;扣肉年轻,鲜活,肩负着时空的传承。一个是他毕生所爱,已为他燃尽一切;一个是他并肩作战的伙伴,承载着未来的可能。千钧重担,压得他几乎再次跪倒。
“带她走。”三个字,像是从破碎的风箱里挤出来,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张玄的目光最终落在扣肉身上。
扣肉猛地回头,清亮的眸子里瞬间涌上难以置信的惊惶:“不行!主人,我们一起走!一定有别的办法!我带你撕开空间,我们……”他语无伦次,人形的少年脸上写满了属于犬类的惶恐与执拗。
“没有别的路了!”张玄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嘶哑。他指向那疯狂滋长的黑莲,指向苍穹之上虽已闭合、却仍残留着恐怖威压的虚空裂缝,“玉帝的爪牙在啃噬,高维的眼睛在窥伺!星核撑不过半日!这星火,是唯一的‘一瞬’!扣肉,你比我更清楚时空的沉重!带两个人,谁都走不了!”
他一步踏前,踉跄着几乎跌倒,却强撑着抓住扣肉的手臂。触手冰凉,那是过度催动时空法则的反噬。“听着!”张玄死死盯着扣肉的眼睛,仿佛要将最后的意志烙印进去,“陈丽……她还有一线生机!娲皇的遗音指向归墟海眼,那是逆天之机!只有你,扣肉,只有你的眼睛,你的力量,才能找到那条路,才能护住她这最后一点真灵不灭!你是孙大圣留在这世间最后的毫毛,是时空的锚!你的使命,比我这条命重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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